“……”蕭琰無語的看她。
“非禮勿視。”慕容絕用胸衣擋胸,神情正經道。
蕭琰默默無語的轉過眼去。
忽然想念冰山學長。
……有時候沉默寡言挺好的。
……
慕容絕打開漆白色的簡單衣櫥,拿出兩套女裝,遞了一套給蕭琰。
劍閣弟子都是穿劍袍,交領箭袖褶裙衫,沒有男女服式之分,隻有尺寸寬窄區彆,肩腰部位剪裁有區彆。慕容絕和蕭琰的身材都很高,一個身高六尺,一個高五尺八寸,比第一禁軍神策軍的男性軍士入伍身高考核線還要高出兩寸到四寸,但劍閣身高七尺的女弟子都有,所以兩人這般身高在劍閣也隻是穿乙字號和丙字號的劍袍。
兩人都是一襲青色苧蔴劍袍,青色是劍閣宗師服色,宗師劍袍的裙擺長及靴部,比起弟子的半長衫多了幾分莊重感,但剪裁同樣修身,很顯精神,也很顯身材——兩人立一起就如瓊林玉樹,互相照耀,難分軒輊。慕容絕的目光就被蕭琰吸引了,眸子深深的凝視她……的頭發,眼睛仿佛映入了烏發的亮澤,有些發光,手裡拿著巾櫃取出的潔淨木梳,已經立到蕭琰身後,手指撫著那一匹光滑如緞的頭發,冰冷漠然的聲音下麵隱藏著不被人察覺的熱切,“我給你梳髻。”
蕭琰正用真氣卷起之前換下的臟衣服,隨口應道:“好。去池邊梳吧,順便把衣服洗了。”她們的衣篋已經丟在了樹林裡,總不好麻煩劍閣的弟子幫她們找回來,這身血汙的衣服出劍閣時還得穿呢,好在沒破多大的洞,不然還沒法補。
“嗯,你先洗。”慕容絕有些不舍的放了她的頭發,轉身從巾櫃取了皂胰盒放到清池邊,見藥池裡的血汙水已經放儘,便拔開進水管,放清水入內,洗池。這些都是藥浴的弟子要做的,宗門內的雜役很少,自己事自己理,這是劍閣對弟子的要求,無論出身背景都如是。
蕭琰坐在池邊,拿起皂胰子洗衣服。
她在軍營鍛煉過一段時間,用內力控製水浪衝刷衣服,動作已經很熟練。
慕容絕俯身給她梳發,光滑的毛發從指間流過,她愜意的眯了下眼……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嗯,不是毛發,是頭發。她眼神有些發虛的飄移了下,轉瞬手指又溫柔的撫摸起令她著迷的毛發,嗯,頭發。
等蕭琰洗好了衣服並用真氣一件件烘乾,慕容絕才慢騰騰的將她的發髻梳好,仍然插上那枝千年沉水木簪子。蕭琰伸手準備替學長洗衣服,卻被慕容絕按住了,“我自己來。”很平靜的說出一個事實,“你洗得太慢。”
蕭琰眨了下眼,立即反思自己哪裡慢。
便見慕容絕洗衣的動作果然很快……
所有衣物入池,浸濕後飛起,皂胰子如穿花蝴蝶般在衣間飛舞,池上風旋,衣物在空中旋轉搓揉,入池,細浪衝刷,清洗,飛起,展開,千百道指頭大小的風旋在衣服表麵卷走水分,很快衣乾平整,疊好,落入竹篋。
一氣嗬成。
蕭琰眼睛看呆了。
原來洗衣還可以這樣洗……與學長相比,自己對真氣的操控簡直粗糙,不是操控不精細,而是方法技巧的問題,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慕容絕眼神看著她道:“這是神術師控製風元素水元素的技巧,可以學一學。我們用真氣,他們用法力,雖然質不同,但一些控製的技巧可以借鑒。神術師用法力與外界的天地元氣溝通,從而指揮天地元氣。而我們中原武道是修自身,將天地元氣轉化為自身的力量,再發揮使用。所以我們中原武者自身更強。但神術師對外界天地元氣的操控比我們強,比如,沒有這池清水,我們要用真氣化出這麼多水來,比起神術師直接聚攏外界水元素,就要困難得多。當然,內家武道的優勢不在這裡,最本質的是它的生命力,所以我們受傷後內氣能自療,而真氣的生命力更強,但神術師的法力無法自療,嗯,光明術師和水性術師能治療一些傷勢,那是因為光和水本身的性質,可以克製、清除一些毒素,促進傷口愈合,但內腑碎了就沒辦法了,因為它們都不具有生命力。所以修習內家武道的宗師比修煉法力的神術師壽命長,除非神術師能晉入到先天層次,徹底改變他們的體質。……嗯,像我們中原武道的音道、陣道、符道,就是修外道,操控外界元氣或外物,所以音師、陣師、符師的身體和生命都很弱。除非是像東陽夫子這樣的,音道修的是萬物生長之道,同時用於修煉自身。……”
清冷漠然的聲音如雪山之水潺潺流淌,慕容絕說了很多,從真氣借鑒法力的操控技巧延展開去,說到內家武道與元素外道的區彆等等,但她並不是好為人師的人,而且性子冷漠,寡言少語,即使與同輩交流武道,也很少長篇大論,多是微言大義,隻是對蕭琰才有著不同尋常的耐心和細致,這固然是因為心動秘笈上說的要多溝通,“言語是通心之橋”,但蕭琰能讓她生出溝通的欲-望,並從中得到愉悅的感覺,這是重要的前提。
蕭琰聽得很仔細,她對神術也略有了解,但不像慕容絕理解得這麼透徹,對內道和外道的優勢和區彆剖析簡潔卻切中利害,就像劍道一樣簡潔淩厲,讓蕭琰有種一劍貫通的感覺。
她一邊聽一邊思考,想起自己領悟的巽字訣,木生風,也是操縱天地元氣,便與慕容絕討論起來。
屋內的真氣屏障早已經解除,門外打坐的白衫女弟子聽到兩位宗師說著話,就從洗衣服說到了武道,眼睛生光,心想:師尊說處處皆武道,果然是這個道理啊。聽得越多,神色越沉迷。
***
倏忽兩刻鐘過去。
藥池已經過了兩遍清水,完全清洗乾淨了。兩人討論時手並沒停著,已將木屋收拾得齊整,恢複了入屋前的整潔,便推門走出來。
門開時,將那女弟子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經過藥浴後的兩人傷勢痊愈,真氣完滿,又洗去了身體和心理上的疲憊,精神豐滿、容光煥發更勝之前,那女弟子有種觸目見琳琅珠玉的感覺,眼熱心跳。
蕭琰提著竹篋向她一笑,說:“多謝。”她臉刷地紅了,隻覺眼前珠玉炸開,滿天都是璀璨碎光,也沒有察覺自己訥訥回了句:“不謝。”等她醒過神來立即欲哭無淚——這句回複蠢透了。
她是個心思細致又聰明的,已然想明白這兩位宗師在屋內探討武道而沒有設屏障,分明就是允許她旁聽,儘管以她目前的境界還不能理解其中一些武道的道理,但她已經將記在腦子裡,就總有領會的時候——而這,正是無念先生“多謝”的酬謝。這個酬謝何止重,簡直太重了!但她竟然就說了句“不謝”!嗷,真想將腦袋塞到藥池子裡去。
蕭琰見到她臉紅窘然加懊喪的表情,又是一笑,忍住了拍她頭的想法——難怪母親總喜歡拍她頭,這種能揉彆人頭發的感覺真好。
想到母親,蕭琰唇邊的笑容又盛了一些。
她的氣質本就給人純淨又溫暖的感覺,加上容色極盛,一笑起來容顏光耀如太陽,讓人目奪神移,很難抵禦她的吸引力,慕容絕眸光一凝,想起桑丘南飛給她的提醒眼神,立即鄭重囑咐蕭琰說:“你若遇見花師叔,千萬不要笑。”
蕭琰一愣——花師叔是誰?
慕容絕靜默了一下,道:“你看見他時,就知道了。”
蕭琰詫異,什麼是“看見他時就知道了”?
但不久以後,她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