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六章 一起跳(2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10874 字 10個月前

卻也不是情人的吻。

因為不帶任何愛欲。

就像雪落冰壁的吻,澄明相印。

“……學長?”

蕭琰疑惑了。

“聽說患難見真情,我找一下感覺。”慕容絕很認真的說道。動情秘訣上是這麼說的……但她剛吻她那一下,心跳還是沒有加速。

蕭琰已經想捂額了,“學長……”

患難見真情找一下感覺……什麼鬼喲!

一時無語又一時好笑,調侃她:“咱們都一起跳崖了,這真情絕對比真金還真。”

慕容絕想了想,仿佛交流武道般的認真讚同,“有道理。”

她不會跟彆人一起跳崖——生死危機下還跳得這麼有愉悅的心境。

家中長輩們寫的動情秘訣,不一定就完全對。

慕容絕一想通,心中豁然開朗,不再糾結於“呼吸促,心促”,走出兩步,伸手到崖外測風向流速,同時在神識中高速計算落點阻力等等。

過了一會,她回過身,左臂一伸抱緊蕭琰的腰,眼眸比寒冰更冷更靜,細看瞳孔卻是縮成了焦點,一聲道:“跳!”真氣陡然灌入雙足,在崖石上一蹬……血光千裡。

一線血色流光,直直飛出百丈,然後才跌落下去。

風聲呼呼,慕容絕神識快速計算著下落速度和距離,血劍的劍氣在下方劃出一道漩渦,利用風向風速,漩出一個傾斜的風阻陣,瞬間身形墜下雙足踏入,便被一道氣流震力往斜上方彈去,斜彈的方向正是北方。彈起七八丈後又下落,卻是往北平移了五丈餘。

她如法炮製,血劍的劍氣不斷在下漩成風阻陣,往北斜彈,連續不斷的彈射四五十次後,她們聽見了河水的流動聲。

她們向北移出了一裡,落到了伊塞河的上空。

距離河麵隻有三丈。

慕容絕冰雪臉龐已無血色,血劍再次劃落,隔著三丈在河麵劃出一個順時針的漩渦,又兩道劍氣,漩渦如陀螺般,往水麵上旋出三尺reads;。

慕容絕抱著蕭琰落入漩渦中,立即被旋轉水流卷下去,沒有發出高處墜水的嘩啦聲。

一直沉下水四丈後,她才抱著蕭琰順著河水的地勢而下,由河水推著往下流去。在黑暗中飄流了半個時辰,估計離落水的地方有七八裡遠了。慕容絕的真氣已經完全耗竭,真氣內呼吸無法支持,咕咚冒出水泡來。

蕭琰神識中有感立即醒來,當學長說“跳”時她就已經閉眼進入全冥想狀態,至此時約摸恢複了半成真氣,指尖立即點在慕容絕鼻下素髎穴,輸入一道真氣救急。

慕容絕放鬆下去,這回換她調息恢複真氣。

蕭琰左臂抱著她,右手以真氣劃水前進。雖然兩人傷勢極重,但此時斷不能停下,必須儘快離科烏努山越遠越好。當蕭琰真氣枯竭時,又換慕容絕頂上。如此輪番調息前進,到天亮時,她們已經距科烏努山六百裡,而河道是蜿蜒的,事實上她們遊出了將近九百裡,這是令人瞠目的事實!

此時,距她們墜水僅僅才一個時辰又兩刻鐘。

以兩人這種重傷骨裂的狀態,是難以想象的。

這得益於河水經過的地勢都是由高向低,順流且流速較快,但最關鍵的原因是,兩人以耗竭真氣為代價,甚至不惜傷上加傷,以強毅不動搖的意誌,才做出了這種令人無法想象的事——兩個在先天巨掌下重傷瀕死,又從二千五百丈高峰跌落下來的人,如何才能往外飛出落入到一裡外的河水中,又如何在三個半時內就遊出九百裡?

誰都想象不到,敵方友方都想象不到。

——當另幾麵山峰的雪崩還沒停止時,雙方的聖者隊伍就在東北麵的山上山下搜索個儘,沒有找到她們的屍體,又搜出山外兩百裡,沒有找到她們任何的蹤跡和氣息,甚至又沿著伊塞河的上下遊分彆搜出了五百裡,仍然沒有任何發現……再往下搜就沒有意義了。事實上所有聖者都認為即使萬幸飛落到河中也是瀕死,即使燃燒神魂能遊出二百裡就是極限了,按照時間與河水流速推算,就算屍體也衝不出三百裡去。

但這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便有很多聖者懷疑,當時雪崖下有先天宗師出現,撕開空間裂縫將兩人帶走了——隻有這個可能最大。

……

少神司聽了這種稟報後,隻冷嗬一聲,下了兩字的令:繼續。

繼續,就是繼續清洗。

當反天啟派的勢力還在猜疑晨星隕落時,天啟派的狩獵隊伍卻暗悄悄擴大了。

一方以為戰爭有可能暫緩或結束,一方卻是暗地裡擴大戰爭,哪個能獲得戰爭優勢,可想而知。雖然宗師戰爭跟軍事戰爭有很大不同,但從心理準備和戰鬥準備來講,道理卻是一致的。

就在蕭琰和慕容絕覓地養傷的這一個月內,反天啟派受到猝然猛烈的襲擊,有二十多個聖者相繼隕落,還死了兩位先天宗師。

這場戰爭終於露出了它殘酷的獠牙,烏古斯廣袤的國土上,草原,樹林,山脈,河流,峽穀……隻要不是人流來往的地方,處處有可能發生宗師的遭遇戰鬥。

這一個月對於蕭琰和慕容絕來說,卻是安靜的一個月。

兩人始終在河水中沒有上岸,一直堅持遊出一千多裡才略略停下養傷,然後又繼續行進,最後尋了一處廻流的河彎處養傷,此地距墜崖的地方已經有兩千裡左右。所幸洞真境已經可以辟穀,兩人之前就有一個月沒有進食,辟穀時間到了就直接在河中抓魚,生吃魚片reads;。兩人的恢複能力都很強,養傷半個月後就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但經過這數次戰鬥以及生死一線的經曆兩人對武道都有了不同領悟,之後半個月就是在閉關和交流中過去。

【到了北極海,我可能要準備進階了。】蕭琰說道。

經過這段時間的不斷領悟,蕭琰已經叩響洞真境後期的門,進階壁壘越來越薄了,幾乎一捅就能破,現在隻差真氣的積累。

【一起。】慕容絕道。

她之前就已經摸到洞真境後期的門檻,此時一隻腳已經跨入門檻,隻需覓地閉關,就能成功進階。

兩人神識中對視一笑。

【走吧。】慕容絕道,【我們在這裡待得已經夠久。】

兩人身如遊梭,迅速往下遊行去。

伊塞河到了這一段已經是浩浩湯湯了,河麵寬達二三十裡,船行其上,一眼望不到邊。河上的船隻已經很多,兩人就從吃水深的樓船底下遊過。如果感到船上有宗師氣息,就沉入河底而行。兩人在水下不分白天黑夜,也沒有休息的念頭,都將這段七千多裡的河中行程當成磨煉,每回都是將真氣榨乾儘才調息恢複,而恢複後真氣就得到增長,這比打坐一天的修為增長還多。這是蕭琰領悟的死生之道的轉換,枯竭儘頭便是生,即她的生生不息之道,慕容絕在數死生死曆練中也有這樣的體悟,但兩人領悟的細節不同,彼此交流下,又有新的領悟和增進,真氣的恢複和提升速度都更快了。

往北去,河水的溫度越來越低。

七月底在大唐還是流火餘威未儘,這裡的河水卻是冬月四五度的溫度,地麵上就應該是零下的氣溫了。

【應該是最北麵的達赫加領了。】慕容絕說道。

她頓了一頓,又道:【我母親在這裡。】

蕭琰有些驚訝,她知道寔樓丘不在她的領地格索爾,卻不知道竟是待在這極北領,但她也沒有多大意外,笑道:【我就知道,跟著學長走,會見到你母親,格索爾大公。——殿下說,讓我過來陪陪你,再看看你母親。】

這個“陪陪”、“看看”,當然不是普通的“陪陪”、“看看”。

慕容絕沒有正式問過蕭琰,卻猜知到她來烏古斯的目的,去掉磨礪武道之外,無外乎兩個:一是為她而來;一是為她母親而來。

蕭琰說的“殿下”,當然是太子殿下李毓禎。

“陪陪”、“看看”當然有著政治意義。

蕭琰問道:【學長,你母親是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

慕容絕回想與生母的相見相處,臉上的表情很嚴肅,又有些奇特。

她思索了一會,用一句話概括自己的生母:【她是一隻飛在高空的鐵血蒼鷹,俯瞰著大地,展翼遠方,目光望著青雲之上。】

蕭琰神色鄭重。

慕容絕這句話中透露了很多意思。

這位大公是個什麼樣的人,立即有了生動形象。

這個形象還很高。

蕭琰已經在期待見到寔樓丘了。

……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