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八章 看一眼(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9691 字 10個月前

蕭琰和慕容絕這一戰並沒有打得痛快淋漓,因為南麵來了一個人。

天空的極光已經消散,冰原又恢複成了永夜,在星辰冷輝下,那人一頭淺金發色也是相當醒目。

而她一身衣著也更醒目。

白粗布的短袖短袍,下麵是隻到小腿中部的白粗布褲子,露出小半截腿,雖然纖細,但肌線緊繃,精瘦而有力道,一雙赤足沒有穿鞋,踏著冰雪飛奔。

這是一位苦修聖者。

兩人對望的目光有些驚訝,是因為這苦修聖者沒有用真氣,隻是用純粹的身體力量奔跑,但奔跑的速度極快,每一個呼吸就是五十丈,並不比箭速慢多少。

蕭琰的驚訝還有一個原因,她認識這位女聖者。

認識這張臉。

她自己照鏡子看過這張臉。

步六孤南暮。

【朝日聖者。】

慕容絕神識傳音說道。

蕭琰更加驚訝:【學長也認識她?】

也?

慕容絕側眸看她一眼,沒有立即問,回答道:【七個月前,我在冰原修行,見過她和她的奉侍者。】聲音頓了頓,【一位大知者。】

大知者?

蕭琰挑眉,更驚訝。

大知者是國教大知者,一旦追隨奉侍大知者,就必須跟自己的家族脫離關係。

靖安司情報中可沒有步六孤南暮奉侍大知者這一條。

必定是步六孤家的絕密,才不為靖安司的秘諜探知。

但追隨一位大知者,就算必須與家族脫離關係,對個人和家族而言都是一種榮耀,步六孤家為何要秘而不宣?

除非,另有隱情reads;。

兩人說話間,並肩向前走去。

很快,那位女聖者到了眼前。

立步,向慕容絕行了個宗師禮,開口說道:“千山聖者,恭賀進階。”

她一頭淺金長發沒有梳發辮,因為極速奔跑而散亂在肩後,帶出一種自然的野性,麵容卻是沉默木訥的,聲音也枯澀,似乎是長久時間沒有說過話。

蕭琰有種詭異的熟悉感,就好像麵對鏡子的感覺。

但真人沉寂如枯木,心境也如枯木,修行心法大概類於佛門的枯寂禪,不是她能裝扮出來的。

慕容絕回了個禮,“朝日聖者,再會有幸。”一側眸道,“這位是我的至交,無念聖者。”

“無念聖者,有禮。”

“朝日聖者,幸會。”

蕭琰心道,真是有緣幸會,朝日應該是她奉侍大知者的道號了。

“大薩曼請兩位一見。”南暮枯澀的語調說道。

近到眼前時,她清晰感知到這兩位聖者身上渾厚圓融的氣息,無限接近聖者大圓滿,但是,並沒有真正突破到大圓滿境界。

這也是蕭琰和慕容絕從海底上岸的原因。

進入北極海的第十天,慕容絕就突破進階洞真境後期了。蕭琰因神識受損還未恢複完全,暫時壓製修為沒有進階,直到慕容絕進階,以星辰血殺法進入她識海,助她磨礪神識,才讓她在一個月內恢複完全而且還有增進,之後順利突破後期。進階後,她們兩人的修為、道境繼續迅猛增進、提升,一直逼到大圓滿境界。

兩人僅僅以四個半月的時間,就從中期進階後期,又臨近大圓滿,這種速度令人瞠目結舌,不可思議。但對她們來說,海中這一百三十七天,是厚積薄發。不僅僅因為將自己逼到種種危險境地瀕臨死亡突破極限,而且還在於兩人心意相通,完全信任,對悟道的交流毫無保留,往往一個領悟了促進另一個領悟,另一個人的領悟又讓前一人受益,這種互促累進式的領悟達到臨界點就帶來了突破。每有小突破兩人又進入更深海底,突破更新極限,無論鍛體心境還是對道的領悟都在日新日進,直到她們在道則上停滯不動,雖然鍛體強度和真氣積累還在增長,但對道的領悟卻進入了瓶頸——兩人便明白:是時候出去了,必須到新的天地,尋求新的契機。

但沒想到剛上岸,就迎來了大知者的追隨者,聽朝日聖者這話的意思,似乎大知者早就知道她們的到來?

兩人神識互相碰了一下,慕容絕點頭應道:“自當拜會大薩曼。”

大薩曼是對大知者的尊稱。

在蕭琰印象中,知者都是一頭白發、滿臉皺紋刻著睿智的老人,因為他們沒有修為,身體隻是普通人,當然會老去。

但是,眼前這位大薩曼並不老,雖然年齡已有五十多歲,垂在皮袍前的兩條發辮還是烏黑有亮澤的,深邃的臉龐上有幾道額紋和眼尾紋,明晰深刻,好像時光之刀精細的雕刻,刻的是歲月的智慧而不是年齡,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又空明,內中仿佛裝滿了世界,又仿佛什麼都沒有。

“大薩曼。”兩人尊敬的行禮。

對於智者,沒有人敢不敬。

人們對知識天生敬畏,它讓人類成為世間最具智慧的生物,卻也讓人類更加敬畏它reads;。在浩瀚無止境的知識麵前,人類太淺薄。

烏古斯國教的知者是天生智者,他們生而知之,三歲之後被被送入神廟,成為薩曼或大薩曼;但有的知者是後天才開悟,仿佛突然開了慧識天眼一般,隻需要看書就能悟道,知道過去,洞徹現在,窺眼未來。大知者的眼睛能看到人和世界未來的軌跡,這是人們對大知者敬畏的原因,超過了大祭司和少神司……預言者總是讓人感到畏懼。

大薩曼深邃又空明的眼瞳對著慕容絕。

“我看到,你身上的血色更濃了。”

“血色的星辰升上了天空,血紅射處,帶來了殺戮,和毀滅。”

大薩曼說著歌詠一般的預言。

慕容絕眼神沒有變,依然冰透澄靜。

心中有道,便不懼殺戮、毀滅。

大無畏之人,才能向大道。

大薩曼似乎不需要她的回答,坐在獸皮雪床上頭一轉,那雙深邃又空明的眼瞳對著蕭琰。

蕭琰頓生一種空洞的感覺。

就好像看見了光,卻又是空。

“……我看不見你。”

大薩曼沉默了一會,說道。

“天空亮起一顆星,我看不見。隻有白光。還有無色的空。”

白光能理解,可能星太耀眼,刺得眼中隻有白光。

但無色的空……

蕭琰和慕容絕的眼神都表明不懂。

什麼意思?

“空就是無色。”大薩曼嚴肅的解釋。

兩人:“……”

這話等於沒說。

但大知者都是這樣,他們的眼睛能看見未來,但隻是一個片斷,甚至隻是模糊影像,所謂“預言”是他們所看見的,但眼見不一定能明白。

大薩曼閉上了眼睛,神情顯得疲憊,似乎這兩眼,就耗儘了他的精力。

女聖者站了起來,做了個手勢。

這是送客的意思。

蕭琰愕然,這就走了?

慕容絕已經起身,蕭琰跟著站起。

兩人一起行禮告退,彎著身走出保暖的拱形冰屋,女聖者將她們送到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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