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最後一天爭論到最後的時候,沈清猗才舉了發言的牌子。
她代表道門藥殿,表達了對微觀醫學和分子藥學的態度――有很大缺點,但對現有醫道藥道是一個補充。百花齊放才是春。醫道藥道也要在競爭中前進。
她說:“反對的沒有錯,支持的也沒有錯,保持中立的,認為兩方都有道理,這也沒有錯――大家都是在堅持自己的道。”
這話讓大家聽了都舒服,因為不是為了私心利益,他們是為了道而爭。
“反對的也可以繼續保留意見。”沈清猗說道,並不強求人改變,本來就是兩條道,兩條道走好了,就是殊途同歸。
她說道:“新的醫藥學目前還隻是一個概念,理論的完善,藥物的研發,製造,生產流程的控製淨化,藥效的臨床驗證,等等,這都是問題。但太醫署的論證也很清楚:新醫藥學有它的長處,而這些長處恰是目前醫藥學的難題。諸位反對的精力,倒不如放在如何解決這些難題上。如果解決了,那說明新醫藥學沒必要存在。就在我們討論交流的這十五天,大唐疆域內每天都有人在病死,因為沒錢治病而死是一個原因,但更多的是病沒治好而死。無論哪種醫學,無論哪個洲的醫者,無論鑽研的是什麼樣的藥道,都是想解決兩個問題:人類的生命和健康。這是一條玄奧的大道,我們現在都還是走在探索的路上,沒有人可以說自己走的路是唯一正確的,即使本草學的祖宗,神農氏黃帝在此也不會這麼說。且行且思。已走的路要反思,才能走得更好。多一條道未必是壞事。且看且行。”
且行且思。
且看且行。
這八個字讓人思索。
報告廳內靜了一陣。
不管她的話是讓人深思還是反對,讓人讚同還是憤慨,但她的話是有分量的,因為她身後站著的是道門藥殿reads;。
太醫令皇甫安存臉上笑眯眯的。
哎呀至元道師真是他的福星呀。
隻要道門不反對,他就有信心有決心將新醫藥學創立推行下去。
人類的生命和健康――這話說得多好啊。
他們奮鬥的目標,不就是這個嗎?!
***
九月上旬,北麵的燕周地域已經很冷了,清晨起來帳篷外都是一層白霜,地麵都被夜裡的寒氣凍得硬硬的。
經過十一二天的休養,蕭琰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但她早膳後收到沈清猗的信,看完後就覺得自己不好了。
難怪她最近總覺得要倒黴。
“唉!”她愁眉苦臉的歎氣,“我要慘了。”
欺妻這過好大。
蕭琰一想著以後見沈清猗時怎麼解釋這事就哆嗦……哎,她也不是想隱瞞清猗,這不是怕她心疼,擔心嗎?原想著她見清猗時已經活蹦亂跳了,這事不就過去了嗎?……這是誰告密啊?蕭琰牙疼,不用想,肯定是她四哥啊,哎喲,這打擊報複都不行。
她不由拿著信仰麵一躺,嘴裡直個道:“完了完了我完了。”
安葉禧隻想說:活該!
她拿信時看清信函上的筆跡,清峭瘦挺――已經看過好多次了,這是未來主母的信呀,她心裡直個歡騰:謔謔謔,有人要倒黴了!
蕭琰舉著信箋又看了一遍,看到沈清猗惱怒時又忍不住關心的語句,又吃吃笑了起來,在榻上滾了兩下,又看,又笑,又滾……
安葉禧綠眸一翻,一臉不忍直視。
形象啊……
蕭琰盯著“欺妻”兩字又笑,沈清猗是她的妻,她的妻……想到這裡她心中滾燙,心口砰砰砰的跳動,就像泡在溫泉中沸騰咕咚咕咚,臉都紅了起來……
安葉禧瞅她一眼,隻想用兩字形容:蕩漾。
蕭琰嘴角莫名笑了一陣,忽地一骨碌起身,叫安葉禧磨墨,她要寫回信。
紫毫蘸了墨,行筆如流水半分不頓,仿若心中思念早已充溢,如江河滔滔而下,“卿卿見字如晤:思卿念卿不知三秋幾何,親卿愛卿若魚於水……”
安葉禧一手拈著墨條,忍不住好奇眼風掃了過去,看了這三行頓時酸得牙倒,隻覺再看下去她就要酸得翻江倒海了……抬眼望了帳頂,一臉憂傷的想道:她是不是也應該找個人卿卿我我一下,省得被虐呀。
蕭琰真摯的道情,又誠懇的道歉,態度端正的做了反省……寫了一時辰才將這封信寫好,小心的封入信函,起身整衣穿靴,就揣了信去四哥的營房讓專遞送出去。走在帥營區,路上遇到兩隊巡卒,神情俱都嚴肅緊繃,寒風中從校場遙遙傳來凜冽的吼殺聲,每一聲“殺!”都好像是在刺穿敵人……蕭琰覺得有些不對勁。
哪裡不對呢?
營中的氣氛有些不對。
……有種要上陣的殺氣感。
難道要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