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天氣愈涼,清晨的風清新又寒涼。
沈清猗用完早膳走到廊上,便見道侍鬆音拿著一封信函從院外進來,上廊稟道:“道師,從道門轉過來的信。”
沈清猗微訝,伸手接過信。
信函上的筆跡熟悉,字體清秀平和,嫻靜婉麗。
是魏子靜的信。
沈清猗微挑了下眉梢。
這幾年魏子靜雖然和她有書信往來,但並不是那麼密切,這封信是魏子靜的信,還是蕭琮的信?
打從蕭琮知道她與蕭琰定情後,蕭琮給沈清猗的信就多是魏子靜代筆,雖然蕭氏還沒承認她與蕭琰的關係,但是蕭琮已然將她視作自己妹妹的未婚妻室,很自覺的避嫌。
沈清猗直覺這封信是與蕭琰有關。
她心口陡然緊縮,是有……不好的消息?
急步到書房將信拆了。
一目十行覽過,心口一鬆的同時,眸色冷冽之極。
她就知道!
蕭琰遇上了慕容絕,就沒有好的!
一時咬牙氣痛,一時又心疼。
蕭琰若是慕容絕那般冷情冷情的該多好,省得她對誰都那麼溫柔,儘心儘力,置自己於危境都不顧……
但蕭琰若真是那麼冷情冷性的,沈清猗又怎會為她動心?……少時教導她也不會那麼儘心,又怎會被她一點點滲透心防?
她喜歡她的,恰恰是她的品性純摯和至情至性啊。
隻是……所愛之人太好,也是讓人煩惱。
沈清猗輕歎口氣,蹙了會眉,又搖頭失笑,縱然是煩惱也是甜蜜的煩惱啊……
想起她心都軟了。
又哪裡能惱得下去?
沈清猗又歎口氣,心底的思念再次溢了出來。
冷冽的眉眼已經柔和。
但是……
信中還是要責她:一是不愛惜自己,讓關心她的人為她心疼;二是受傷之事竟然還瞞著她,此謂欺妻,大過也……
沈清猗一邊寫一邊冷哼。
一邊侍墨的白蘇暗底打了個抖。
沈清猗寫完信上好封泥,便立即讓道侍拿去無量觀派人快遞,掃了眼書案上的座鐘,時辰已經不早了,便起身去內室換了道袍,坐上無量觀的馬車去帝國醫學院繼續參加交流會。
已經是九月初五,長安的天氣越來越涼了,交流會的熱度卻是很高。
由於六天前太醫署提出的分子藥學遭到了與會者的激烈反對,連續爭論兩日都無果,為不影響後麵的議程,太醫令便宣布將此議題暫時擱置,繼續後麵的流程,到最後一日再來總結討論reads;。於是這幾日都是新醫藥成果的發布會。
這屆交流會的成果比上屆還多幾項,但再多的成果也壓不住第一天推出的種痘術,在它耀眼的光環下,其他所有成果都黯然失色,隻能說,這屆出了成果的醫家藥師有些“時運不濟”。而且與會者心裡都存著事,被分子藥學這個議題給影響,對這屆的新藥新治療方法就沒有像往屆那般熱情。
這十幾天的醫藥學交流會也引起了長安城百姓的關注。
這屆交流會的規模雖然比往屆更大,但仍屬於專業性強的行業會,按說不會引起京城官民百姓的關注,但因為京兆府的公告,京城民眾都在關心――交流會開到第幾天了?要結束了吧?結束了就可以種痘了吧?雖然大家關注點不對,但也讓這個屬於醫藥行業的大會得到了許多額外的關注,就連政事堂的宰相上午碰頭時也會提一句交流會,微觀醫學和分子藥學便也進入宰相們眼中。
時間過得很快,十五天的交流會就走到了落幕的一天了。
這是最後一天,也是確定微觀醫學和分子藥學是否列為醫學和藥學科目的一天。
意識到這是決定性的一天,很多德高望重的大醫家痛心疾首的憤慨發言,嚴厲抨擊說,這是對本草醫道和本草藥學的背離!是對《黃帝內經》和神農氏的背叛!……更多醫者和藥師群起而攻之,報告廳裡都快炸鍋了,總之:支持的少,反對的多!當然,保持沉默的也有一部分。
有這麼多沉默的人還是因為道門的表態。
之前兩天爭論的時候,沈清猗都隻是靜靜聽著一句話也沒說。這是情理之中的考慮,藥殿如果一說話,其他人說話恐怕就沒用了?太醫署這個官方權威加上藥殿這個在野權威,誰還能抵抗?“權威”有時不僅指專業,還指有權有威。這對於交流會的暢所欲言顯然是不利的,有意見就要容得人全麵發泄出來才好,被權威給憋下一半,回去後意見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