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三章 你做到第幾步了?(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8697 字 10個月前

正月初九,慕容絕穩定了境界出關。

蕭琰立在石屋門口,笑著迎接她,眉眼濯濯如春山,乾淨如冰峰雪蓮,卻沒那冰寒之意,而是明澈如暖冬,隻那眸光流轉間,有淡淡的悵惘。

慕容絕打量她幾眼,調笑道:“你這是陷進雪溝裡爬不出來了?”

蕭琰歎氣,“我的問題是,不想爬出來。”

話雖說得憂愁,她臉上的笑意卻是溶溶的,溫軟柔和又仿佛沁著蜜香,完全是深陷情中不想出的樣子reads;。

兩人一邊往外走去一邊說著話。

蕭琰說了她最近的困擾,笑說自己現在是困在寶山中。

慕容絕心裡搖頭,說道:“我的無情,你學不了。”

蕭琰眸子一凝。

慕容絕說道:“得而後舍之,無悲而無喜。”

慕容絕這說的是她對蕭琰的情。

“你能做到?”

得而後舍之……

蕭琰神色一僵,要她對沈清猗得而後舍之?……殺了她吧。

慕容絕的聲音天然帶著寒意,比地麵上的深雪還要冰涼。

“七情動而心不動,淡然而無驚。”

“心自在而無欲牽,無憂亦無怖。”

這是慕容絕的無情。

有情而心不動,故情去,也淡然而無驚。

有情而無欲,故愛無憂,愛無怖,因為不執念於得到,便不憂懼於失去。即使親人在眼前逝去,即使至友在眼前隕落,也如飛花落雪般,心中感受到生命消逝的涼薄,然無悲亦無痛,因為生和死在她的心中,都是天道自然的規則,成不了永恒,就必然要逝去,隻是時間的早晚問題。就像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就像四季的花開花落,繁盛與凋謝的尋常。心隨自然,就不會因物喜,因己悲。

蕭琰凝思後歎息搖頭。

學長說的對,她的無情,她的確學不了。

她的情動心也動,有情就有欲念,而且是很深的執念。

希望和那人相愛相守到永遠的執念。

情不可怕,可怕的是情執。

而愛情就是所有感情中最熾烈也最讓人沉淪的感情。

一旦沉淪,就生情執。

慕容絕的“心隨自然”,她做不到。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做到。

她的情,不願意堪破。

……

“我這幾天在想,什麼樣的情,是至愛的情。”

至愛的情不是掛在口頭上,而是心中所想,行動所為,並且持之以恒下去。

那什麼才是至愛的情呢?

蕭琰至愛母親,那就是要成長到和母親能比肩的高度。

蕭琰至愛朋友,那就是要情義所在,雖死亦慨然趨也。

蕭琰至愛沈清猗,那就是要在有生之年,和她不分不散不離不棄。

……

而這些至愛中,隻有愛情是和永遠相連。

但是,人生最懼的,就是永遠reads;。

“永遠相守”這個“永遠”,本身就是難以永遠的――因為它終將失去:或許是歲月長久而情終變淡,或許是在生死這個規則麵前無論怎樣深的相愛最終都必定是彆離。

這都將是蕭琰在心魔幻境中要麵臨的考驗,幻境之中,百年千年的時光不過是短短幾個彈指,生死離彆會是在如膠似漆熾烈燃燒的相愛時突然降臨的深淵。

愛你有多深,失去你的痛就會有多痛,如熊熊烈焰穿透身體,如鐵槍貫穿心臟,如利刀撕裂身體,心至悲痛而失去知覺,沉入深淵而不自醒,唯願讓黑暗也帶走自己,或許還能和她在時空的長河中及時相遇……

心魔幻境最厲害的,莫過於能將人的情和痛放大到百倍和千倍,那種突然失去的極致悲痛下,蕭琰也不敢說自己能承受得住。

“……至少,我現在不能。”

兩人並肩行走在雪地中,積雪在靴子底下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清涼清新的雪氣灌入肺腑,讓她的心在熾熱中又透著冷靜。

“我在想,怎樣愛她,才是最深的愛?”

蕭琰沒有說無情。

她根本不想對沈清猗情淡。

那般濃烈的情,隻有回以同樣濃烈的情,才能讓蕭琰安心、歡喜。

隻是想想對沈清猗情淡一點,會讓沈清猗傷心,蕭琰就覺得自己先個傷心了。

真愛一個人,就不想讓她受一點點的心痛,隻想將自己整顆心都捧給她,把人間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麵前,如果她綻顏一笑,就是自己最大的歡喜,能被幸福的潮水淹沒。

她的情起得晚,但一旦生根,就如參天大樹的根須紮入地底,穩固又堅深;又如溪水歡快的從山間躍下,一路叮咚而唱,情入江河,浩浩湯湯。每每想起沈清猗愛她這些年的隱忍輾轉,想起她在月下的清冷孤寂,徘徊亂影,她就覺得心痛,再無法讓沈清猗又經受這種痛,隻覺自己要用濃烈的愛來對待沈清猗的情,就像絢麗的花海,美好的山川,熱氣氤氳的溫泉,滔滔的大河,那些熱烈、美好的、奔湧的色彩,都要繪在她們的愛情中,讓沈清猗的生命永遠都綻放在鮮花裡。

蕭琰覺得,她至愛沈清猗,就要讓她的生命更加美好的綻放,讓她們的歲月燦爛流金。

阿娘說,愛一個人,就是讓她的生命絢爛。

蕭琰深深記住。

蕭琰此時對沈清猗的情如烈日岩漿一般,不是經曆了悠長歲月相守而沉澱下來的潺潺細流的悠緩,她們正處於熱戀期,這種感情就是湧動的、奔放的,又因為定情後不久便離彆,情意的堆湧和刻骨的相思讓這種感情變得更加渴望,就像火山下滾動的岩漿在湧動著要噴發。

蕭琰不敢閒下來,閒下來就會想念沈清猗,想念她清冷的氣息,想念她清冽的眼眸,想念她清冷卻縈繞著愛意的聲音叫她阿琰……她幻想著擁她入懷,她的氣息清冷而呼吸熾熱,她的肌膚柔軟而滑膩,蕭琰幻想到這裡就立即打住,深覺是對自己的折磨,給沈清猗的信中說“思念卿卿如火焰烈可焚身”,如果沈清猗此時出現在她身邊,她不覺得自己能克製得住。

有幾晚上甚至做了春夢,在夢中與沈清猗纏綿榻上,她醒來後都不得不念清靜經,消解心裡對沈清猗的渴望。

她每天晚上都會給沈清猗寫信,情話永遠都說不儘,相思也永遠道不儘,隻是筆下這麼流淌出來,就覺得情思如蜜漿,濃稠得像剛出鍋的糖漿,舀一勺起來都是絲連著絲,千絲萬縷沒法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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