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O章 要優雅美好(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7714 字 10個月前

已是仲春二月,越往南去,時氣越暖,芳草茵茵,桃李夭夭,一派嬌嬈明媚景色,但神農域內各座高山上的桃花還隻有花苞兒,隻早梅的寒香氤氳在青黛的山色中。唯丹峰因地氣熱,不止梅花怒放,桃花也是灼灼其華,將“己”字型排布的丹室掩映在粉白紅花海中。

一頃花海之外是一畦一畦藥田,依山而種,形如梯田,還有種在深穀和險峻山崖上的珍稀藥草,都有身穿靛青短褐的藥僮在照看,偶爾有穿深藍道袍的丹師學徒出來,施展輕身術匆匆掠上某片藥田,吩咐藥僮采藥——有些藥草需要現采現用才能保持最大藥性。今兒上午才過半,玄字十七號丹室的丹徒已經出來三次了,藥僮將一味藥草遞出去,心裡嘀咕,至元道師莫非又在試煉新丹了?剛采的這味藥可是沒有新鮮要求的,丹徒沒有提前準備,可見是道師煉丹時又有了新想法。藥僮一臉羨慕的望著如鶴般掠下梯田的丹徒,心想,他要是至元道師的丹徒就好了!……唉空想無益,還是努力乾活吧,沒準被哪位丹師看上,他就步入青雲了。

靈桐端著藥蘿掠下山坡,幾個騰躍就落入粉白紅千萬瓣的桃花海中,身影在花林間穿梭,幾轉幾轉到了石柱石欄的回廊前,脫了高齒帛屐走到玄字十七號丹室前,輕輕推開鐵木門,進去後卻傻了眼。

道師,人呢?

靈桐端著藥蘿一臉呆滯,便見分藥的青玉案上壓著一紙短箋,拔腿走過去,見是道師的字跡,用石墨筆寫就,潦草而有力:“今日休息。”

今日……休息?

靈桐更呆木了,說好的煉新丹呢?……半途而廢,這不是道師的作風啊。

他禁不住拿起那張字箋又看了一陣,心裡嘀咕,這字可真個潦草,不似道師平時的從容——看來是很急、很急的事?

……

青石山道迤邐而下,遠眺山巒疊嶂,近處蒼鬆翠岩,林繁木茂,山鳥啁啾,一唱百囀,山更清幽,人亦陶然。

但沈清猗無心看這麗景。

她沿著青石山道如風而下,月白色的鶴氅衣袂被風激蕩,如同她激蕩的心。

從丹峰半山的丹室,到神農峰主峰的山麓,約有四十裡蜿蜒山道,順山勢盤桓,遍山風景可覽儘,沈清猗卻頭一回惱怒山道這麼彎,施出道門輕身術如箭而疾,卻不敢踏梢越岩走直線,唯恐錯過那人。

她必是走山道而上。

山道多彎,草木鬱鬱,不轉過彎,就見不著人。月白色的鶴氅衣袂忽然在空中折落,沈清猗驀地止住身形,心口砰砰砰的激越跳動,一雙天然清冷的眉下,眸如秋水長波,凝定的望著前方那道彎reads;。

***

蕭琰先回了河西,拜見母親和祖母,在家中儘孝娛親幾日,方才南下。一路春光麗景,她的心也爛漫起來。路過一處桃花林,如雲霞鋪錦,層疊爛漫,她癡立一陣,伸手折了一枝粉桃,小心嗬護著入了無量觀,在接引道士引領下進入神農域,持山門道牌一路迤邐,到得神農峰下。

驗了道牌通過哨關,蕭琰一手提著藤箱,一手持著先天真氣裹著的桃枝,上了盤桓而上的山道,身形不見怎麼疾,但每步跨出,便是三十丈。山道迤邐,兩邊草木鬱鬱蔥蔥,時有梅樹點綴其中,寒香氤氳心間。轉過一道彎,又是一道彎……蕭琰的步子忽然一頓,烏黑澄亮的眸子粲然若星,星光中有桃花綻放。

她一步跨出去。

……

沈清猗眼見得那襲杏紅色的衣衫轉出山道,一步步的向她走過來。兩邊是青鬱的草木,陽光從側麵灑入她的臉龐,明麗若朝霞,雙眸澄澈粲然,明亮乾淨似清溪,兩道飛揚的細眉,仿佛秋鴻掠波,又似清風拂過流雲,輕盈而灑脫,天光雲影中迤邐出柔情。她的心口激蕩,隻覺那眉那眼那人,如天光映入她的心,又如星輝落下燎原,簇燃她心中的丹火,明亮而熾烈。

她在香氣氤氳的梅樹邊,就如冰中的火,寒香中的熾。

蕭琰胸口激蕩,隻覺步步踩在雲間,桃枝在掌間發燙。

清猗。

阿琰。

眸光相接,便是千絲萬縷的交纏,迷離了山色,迷蒙了天光雲影。

沈清猗的睫顫動如蝶翼,似要振翅飛出去,就如她激越的心,要振蕩出胸膛。

以為要等待歲月,可她現在就在自己眼前。

一步步的向自己走近。

她一時覺得全身勃發著生機,有無限的生命力,卻又覺得全身鬆軟,仿佛踩在雲端上,輕飄飄的著不了力。

兩人的眸光一直交纏,如膠似漆,一霎不霎,周遭的一切,都已遠去,隻有眼中的這個人。

蕭琰走近她,背在身後的那隻手伸了出來,握著那枝鮮妍綻放的桃花,說道:“我路過桃花林時,見這桃花開得正好,忍不住給你折了一枝。雖然我覺得寒香徹骨的梅花才配得上你,但這春風十裡的桃花,恰若我見清猗的心情。——春風十裡桃夭,不及清猗在我心中盛妍。”

這是,世間最美的情話。

一眾道門先天嗬唷嗬唷笑起來,神識如蝶般紛飛。

沈清猗隻覺胸臆瞬間漲滿,似有千朵萬朵桃花綻放,繽紛爛漫。她清冽的眼眸蕩起波光,似有一尾魚兒躍入清湖,蕩出迭起的波紋。她眼睛眨了一下,在晶瑩在眸中閃爍,清湖中波光粼粼,又有星星火焰的熾烈,“阿琰——”柔長一聲,已道儘萬千。

蕭琰伸手將綴著桃枝插在她月白氅衣內的束腰的黃絲絛上,抬眸凝視她,隻覺有萬千情話要講,卻不知說哪句,隻這樣看著她容顏,就覺得心中飽滿盛放。

“清猗。”她輕輕叫一聲,手臂環繞去,輕輕的,環住她腰肢,感受到手臂中的那纖細和柔軟。她緩緩的收緊手臂,將她抱緊,“清猗!”這一聲低沉又熱烈,仿佛壓抑的積蓄了很久,猛地迸發出來,如同岩漿一般熾烈。蕭琰緊緊抱著她,如同多次渴望的那般,心口砰砰砰的急跳著,情意在胸中激蕩,下巴輕輕摩挲她鬢,說道:“清猗,我想你很久了。”她的鼻端縈繞著她的氣息,清冽中又有幽香,蕭琰忍不住在她耳上發際吻了一下,心也柔軟得如絲綢,吟歎的聲音溢出胸腔,“思卿若渴reads;。”

沈清猗心口一蕩,頭從她肩上抬起,指尖撫上她鬢發,又從耳際滑下,眷戀的撫著她臉頰,眸子已不複清冽,迷離著波光,“阿琰。”她柔聲叫道,聲音中沒了清寒,如絲一般綿軟,又有著清酒的微醇。蕭琰禁不住想,她的舌尖是不是也這樣綿軟,帶著清冽的甜。

“清猗……”

烏黑琉璃般的眸子裡有星火點點。

一星落下,便可燎原。

沈清猗隻覺得在她目光下自己化為了水,又似燃燒成了火焰,如水蕩漾,又如火熾烈,隻想與那人交融,再分不出彼此。

情如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兩人卻生生掐滅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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