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大唐官私都放假一日,道門雖不同俗世但逢節慶日也是給假的,讓道徒們放飛一下身心自由,沈清猗自然也給丹徒放了假,這日上午便不去丹房,朝食後就和蕭琰去花廳拆禮物。
端午這日兩人也收到了很多禮物,兩張雲芝紋雕邊幾上已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各式禮盒,當然多數都是沈清猗的,送給蕭琰的禮物都是送去梁國公府,唯有少數幾份是直接遞到神農域無量觀,其中就有蕭琰親娘李翊浵的禮物reads;。
對於親娘知道她在道門,蕭琰一點都不想說驚訝——她都不知道阿娘樂遊到哪去了,給她寫信都不知往哪寄,可阿娘就是知道她在哪裡,這等聰明勁蕭琰早就不想探究了,非吾等凡人能想象也,蕭琰這麼調笑自己。
她歡喜的拿起阿娘附在禮盒中的信打開,看了會兒咦道:“阿娘是在南東洲啊……”竟然遊這麼遠,都跨一個大洋了,也不知路上安全不,她娘這驚世美貌啊蕭琰真個擔心,覺得要有兩三個先天護著才放心。這麼想著又失笑,當先天是菘菜啊,還兩三個……不過阿娘身邊應該是有一個先天吧?——蕭琰莫名這麼覺得,雖然她從沒有見過,但自外祖父景宗薨逝後,她在公主府中就隱隱感覺到一個強大的存在,遠遠超過洞真境的強大,她並沒有感知到,而是一種直覺,或許是因為她的神識至純淨也至寧靜,蕭琰沒有問阿娘,心裡揣測這應該是外祖父留給阿娘的守護者?因這一位前輩的存在,蕭琰才沒有太過擔心她阿娘東遊西遊;再者,以她阿娘的聰明,隻有她算計彆人的,哪有她吃虧的呢。蕭琰想著就笑,看完後又遞給沈清猗,聲音向往又悵然的道:“不知道阿娘有沒見到母親。”
應該沒有吧?不然阿娘會提的。
也不知母親還在不在大東洲?
蕭琰覺得自己很靜的心忽然有些波動了,立即凝目靜心,晉階的事不能急。
慕容絕和李毓禎的禮物也是直接送到道門,蕭琰如臨大敵,一臉肅然,立即拿到另一邊擱著,說要最後看,還要一個人移到後花園去看。
這當然不是避著沈清猗,而是……
蕭琰扶著腦門道:“估計學長還是一道劍氣,每次送禮都這樣,毫無新意千篇一律,收她的禮物毫無期待啊,”說著又忍不住噗哧笑,其實她還是蠻期待的,因為慕容絕的劍意每次都會更強,對於武者來說,還有什麼比挑戰更有意味呢?轉臉又肅然道:“這是學長晉入先天後的劍意,估計我離開神廟後她的劍意又增強了。一會我到花園去看,比較安全。”
見沈清猗蹙眉,她又笑,“沒事,千山學長還是有分寸的。”隻是這個分寸不知道有多大,蕭琰倒不怕自己受傷,隻擔心刀意和劍意相撞時她無法完全收束住——被少神司封印後對她的實力還是有些影響的,不能達到最圓滿的境界。
又說起李毓禎的禮物:“她送禮有些,嗯,隨心所欲……說不準,有出人意料的,危險。”蕭琰一臉苦瓜樣,有一年收到李毓禎的禮物就是櫻桃畢羅裡混了芥末,從符紋保鮮盒裡取出來熱乎乎香噴噴的,她沒忍住啃了一口,然後就……那一年她都對櫻桃畢羅有陰影!又有一年收到的禮物炸她一臉黑……沒準今年更厲害,萬一李昭華由愛生恨——嗯這個不太可能,昭華心胸沒這麼小,但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蕭琰總覺得李毓禎是要讓她吃苦頭的,“還是小心為妙。”她說道,最緊要是彆波及了清猗,要禍害就禍害園子裡的花花草草好了。
沈清猗聽得想笑,又忍住,說道:“禍害了花花草草找你算賬——行了,我知道了,一會你出去自己拆。”當她這麼小氣麼?李毓禎送的禮物她一點都不想看。
蕭琰心道:我不解釋你肯定生氣。
兩人說笑著看完了所有禮物,蕭琰便去了花園。沈清猗立在花廳的後花窗邊看著,一直到蕭琰的身影轉入濃蔭,去了荷池那邊再也看不見,她才坐回案幾後,隨手拿了一本遊記看著,隻是有些心不在焉。
好一會,才見蕭琰回來,漂亮俊麗的臉上一道醒目的劍痕,從右眉尾直落頸上,鮮血淋漓欲滴,其實已經凝結,但看著著實心驚,右側衣領已被血染紅,左胸也裂出一道長口,露出裙衫裡麵的朱紅中衣,那一道斜口似是要將胸膛斬裂一般。
沈清猗看得心口一跳,起身疾步上前,伸手撫她臉頰又止住,見傷口竟有寸許深,兩邊頰肉都微微翻起,嘴唇一時抿緊,吩咐白蘇菘藍端水取藥過來,右手落在蕭琰胸口衣裂處,見裡麵的中衣沒有血跡才放心,便覺指尖一道凜冽冰寒之氣,似冰棱般錐入reads;。
蕭琰立即握了她手,消解那道刺寒,說道:“這衣上還殘留著千山學長的劍氣。”
而她臉上的那道深長傷口則是李毓禎的劍意所傷。
很快兩侍女端水取藥過來,沈清猗為她淨麵敷藥,那創口卻隻是微微收斂沒有愈合,沈清猗眸色一深,這已經是她煉製的最好的外傷藥。蕭琰說道:“沒事,這是劍煞未消,等過幾天消了就好了。”
沈清猗微微蹙眉,一時心疼,一時著惱,又一時好笑,說道:“你漂亮之極的臉蛋可要毀了。”
蕭琰笑嘻嘻的,“我臉上有傷也是最好看的傷。”
沈清猗“噗”一笑,心裡唯有的那分惱意也散了——不和李毓禎計較。
蕭琰心中沒有惱怒,隻有歡喜。
那道劍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鋒銳霸道,其一劍如千萬劍,威勢如劍海,但那劍意卻又圓融通暢。
當她揮出這道劍意時,心境必也圓融通暢。
帶有怨懟的劍意能夠淩厲,卻不會浩大;有憤怒的劍意能夠銳氣,卻會有失明澈,倘不是心境不能如鏡之平,如水之清,又如何能劍意通明呢?
——昭華的劍心已經通明。
這說明,愛而不得於她,已經不成心障。
那一劍的劍意之所以強大,讓蕭琰悟了生死道意都無法克製,就在於那種純粹激烈的感情。
情之極,可跨越生,可跨越死,蕭琰又如何以生死去克製?
但這種純粹激烈的感情不是愛,也不是恨,而是一種霸道的、唯我的意誌。
這說明,昭華對她,已經放下,這才能“唯獨而我”,霸道無可與之比肩。
天地浩大,唯我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