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要她的心。
是心。
也是心。
是字麵上的意思,也是內涵的意思。
十年前,高宗應了她。
但她的心生前不能給她,隻能死後給她。
人生未在相見時相見,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唯死後予你。
“阿墨,儘力而為就好。不要勉強。雲端雖高,也是爛漫的啊。”
縱然我不在了,你也要如白雲悠悠,萬古清靜而爛漫。
清靜、自由的活著。
天很高,大道很遠,我的心會陪著你,一直走下去。
高宗微笑而逝。
墨白取走了她的心臟。
她的心和她的命牌一起,融煉成了墨白袖中命星盤的“星核”。
那是紫微帝星的心核。
墨白清涼的指尖輕摸著星盤中心,天外星鐵煉製的星盤堅硬冰涼,它的星核卻是熾熱又溫潤,溫潤的玉牌中融著高宗的心頭血。
心頭血是生命之精華。一滴血,一年命。高宗將十年的壽命,以析命丹凝在心脈中,給了墨白。墨白清涼的指尖似乎能撫|摸到那顆心溫暖又熾熱的博動,儘管隻是存在於她的記憶中,卻是那樣的鮮活。
墨白淡色的眸子看向宇宙的寥遠處,神色淡泊寂靜。
像白雲萬載,清靜卻不孤獨。
她會行至更高的雲端,行至宇宙的深遠處,告訴李曜,這裡風景如何。
人生有道,有你,不會孤獨。
***
六月十五的戰役,震動了大食上下,南征軍統帥當即被罷職解送帝都問罪,而軍務部首席大臣和次席大臣也被問責免職,情報機構阿薩德的首腦也被罷職——帝國七百五十艘戰艦、十五萬海軍官兵的覆沒,加上十五萬陸軍的損失,總得有人承擔罪責。
這個罪責艾馬亞九世不能承擔,就必須由他的腹心重臣來承擔!
……因為天園很震怒。
艾馬亞九世想找其他人擔責都不能reads;。哈裡發,說是神的代治者,帝國的首腦,其實也隻是“神”的代理人,當“神”發怒了,首當其衝的,就是他這個“代治者”。而讓艾馬亞九世最恐懼的,不止是天園的怒責,而是怒到要換一個代治者。腹心大臣固然重要,但與他的寶座相比,當舍棄時也得舍棄。
而讓天園如此憤怒,不是海戰導致的三十萬兵員損失——幾十萬官兵在天園眼中也隻是凡間的螻蟻,沒有了一批可以再選一批——讓他們憤怒甚至有些驚慌的是,那些唐人螻蟻操縱的戰艦竟然讓他們辛苦刻繪的法陣戰艦慘遭失敗!而對方的艦炮還主要是依靠凡力!
……人間的偉力,讓這些天園的“神”也有些驚慌了。
當然,還沒有到恐懼的程度,因為這種力量,在先天的眼中,還是弱小的,他們隻需動根手指就可覆滅。
但是,神隻能對上神,凡間的戰爭要由凡間來戰,他們這些先天不能插手,不是不敢,也不是受規則約束,而是還不能插手,除非他們有足夠的準備和必勝的把握,現在就與唐國和烏古斯的先天開戰,而且還要加上月星上的那群瑪雅!——真是可惡,上去了就彆下來!……若非忌憚雲端那兩位強大存在,艾卜邁德和加默爾當時恐怕就會忍不住出手了,就算有巫祭庭的先天阻撓,也能給唐軍製造麻煩,譬如從千裡之外而起的海嘯……讓唐軍覆滅他們的仆人也要付出代價。
所以他們的惱怒隻能向哈裡發,凡間之戰失敗,那就是哈裡發的無能!
當然這些天園長老們不會去反省,或者反省了也不會承認,這種結果是他們自己造成的。
當大唐帝國努力實施平民教育的時候,天園是在鉗製教育,知識隻能被少數的貴族——他們選擇的下仆代治階層掌握,如果讓所有的凡間螻蟻都從知識中啟智得到智慧,那天園還怎麼維持“神”的統治?凡民越是愚昧,對神的信仰才會越虔誠。而知識懂得多了,就會讓人漸漸懷疑神的存在。
然而知識得不到廣泛傳播,也就意味著文明的進步,尤其技術的進步會緩慢,如果沒有大唐這個對照物,那還不會太明顯,因為其他帝國都在奉行知識止於貴族的統治,不會出現國與國間技術革新帶來的懸殊差距。而最初,大唐的技術進步也沒有放在這些高在雲端的先天的眼裡,而百年後大唐的軍事技術讓這些先天不得不低眼正視,天園做出了一些改變,然而不會冒著動搖信仰基礎的危險去做知識普及教育,隻是一些有限度的鼓勵革新政策,而這不可能讓大食的軍事技術追上大唐。首先基礎理論體係的構建就需要長期的教育和人才儲備,而這是神統帝國的軟肋。天園隻能在戰爭期間臨時加*師力量的輸入,譬如各種法陣的刻入,以前的確起到與唐軍武備抗衡的作用,然而如今……這種力量差距似乎一下突然拉得很大。
六月十五的海上艦戰,就完全是技術力量的碾壓了!
……連他們的法陣都無法抵禦。
雖然那些法陣限於材質的承受力,不能發揮太大的威力,隻是中級法陣,然而在唐軍的艦炮轟擊下崩潰,這還是讓天園大為震動。
這意味著普通人可以掌握的力量能和他們的中級法師相抗了?
天園立時陰謀論了:唐人是不是一直在隱藏實力?
……真個陰險!狡詐!
李光華的子孫都是陰險狡詐的狼!還會偽裝!
天園的長老們又將大唐高武帝提出來罵了一通,而能讓這些高在雲端的先天法師們記掛在心裡並時不時罵一通的,本身就說明了強大。
李曜這位帝王,在他們心中,是不為先天卻同等級的強大存在。
即使她已經逝去將近兩百年,仍然讓這些神明們頭痛……希望她從未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