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六章 你就是那個人(2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9643 字 10個月前

右腕被刀尖戳中的地方隻有一片烏黑,隱隱作痛,但沒有傷到筋骨,完全不是蕭琤以為的要養個兩三來月才能再次握刀。

蕭琰嘴角翹起,將院門關好,回身將蕭琤擲在地上的木刀揀起來,依舊插回梧桐樹下。

回想起方才勝飛的話。

新人?——府裡誰成親了?

蕭琰想了想,那雙澄澈黑亮的眼眸便黯淡下去reads;。

誰成親又如何?反正天大的喜事也與清寧院無關!

蕭琰驀然竄起一股鬱憤,足尖向前一挑,掉落的橫刀飛起在手。雙手舉刀,進馬步,下劈。

刀風凜冽破空,泥地赫然一道深寸許的刀痕。

這才是橫刀斷水!

蕭十四那蠢貨,不知道誰笨?哼!

蕭琰眉毛揚起,隻覺心中那股鬱氣平複了些,想起又從蕭十四那學來一招“長空鷹喙”,立時彎眉笑起來。

閉上眼眸,腦中回現蕭琤先前出招的姿勢,一遍又一遍。

過了好一陣,才睜開眼眸。

左腳足尖蹬地,身形猛然躍起,橫刀向著梧桐樹凜冽斬落。

刀鋒將落時,刀尖卻詭異的轉了個角度,從劈刀式變成戳刀式。

噗!

兩人合抱粗的梧桐樹乾被木刀戳入一寸。

比起蕭琤那一刀不遑多讓。

虧得自己從小修習淬體術,否則方才被蕭十四戳中那一刀不會隻是瘀血。

“小郎。”身後傳來脆音。

一位穿著窄襖高腰襦裙、外穿淺綠色半臂的女子從內庭回廊走出來,顯然是聽見了方才的動靜,她蹙眉,“十四郎君又來招惹您了?”

蕭琰得意,“我可沒吃虧。”

綺娘輕笑了一聲,道:“娘子叫您進去。”

蕭琰“啊”一聲,“我忘了練字的時辰了!”

都怨蕭琤這貨!

“哎,先湯浴。”綺娘在後邊叫道。

“啊,知道了。”蕭琰插好刀,頭也不回的揮了下手。

***

臥房門窗緊閉,屏風後是可浴雙人的銅箍香柏木浴桶,已經備好了滾熱的藥湯。

蕭琰從三歲紮馬起,綺娘就給配她藥湯浴身,沒有一日斷過。

這是鍛體活血的藥湯,在閥閱之家並不稀奇。因大唐統一天下前,南北閥閱經曆了兩百多年的動蕩,族中子弟有一半都是習文又習武的,便紛紛搜集了有利於鍛體活血的方子,既消除習武的暗傷,也能促進吸收、活血行氣。蕭琰泡的藥湯是綺娘配的,約摸不算稀罕的方子,不需耗費貴重的藥材,不然這麼多年泡下來,梁國公會舍得麼?

蕭琰除去靴襪、短褐、內衫、襠褲,手一撐跳入桶內。

水中的肌膚光滑細膩,皮膚下的肌肉堅實又柔韌有彈性,這是八年來風霜雨雪練武不輟的成就。

細白如瓷的胸膛上,兩處微微鼓起,像綺娘蒸的水晶玲瓏包。

蕭琰摸了一把,覺得沒怎麼長。

蕭琮便笑說:“屋裡不用戴,阿琰取下好了。”他心忖父親大約是不想讓外人見到阿琰,所以才著人送了麵具,但他房裡服侍的都是父親挑選出來的人,忠心自不必說,又有蕭榮和蕭承忠的嚴厲管教,口風都緊得很reads;。

蕭琰聞言立即摘下麵具,扭了扭脖子舒了口氣,眼眸笑得彎彎,“還是不戴舒服。”

沈清猗清如雪的手接過去,“彆放榻上,小心坐著了。擱書案上吧。”

“謝阿嫂。”蕭琰立時覺得這位新阿嫂不是那麼難相處了。

沈清猗起身將麵具擱到一邊的書案上。

那麵具很薄,拿在手裡很輕,觸感柔軟又韌,戴著應該不會硌臉,應該是足銀混合某種輕金製成。她手指撚了撚,表裡都光滑如玉,內外沒有一點瑕疵,絕非一般工匠打造得出來。

梁國公真的厭棄蕭十七?

沈清猗寒眸閃了一閃,回身時又是一片幽靜。

蕭琰歡快的聲音道:“阿兄,娘子說,以後逢十可以過來。”商清的原話是“不可耽誤了練字”。蕭琰覺得,每個月抽三個下午出來,不會耽誤。

“對了,阿兄,我帶了柳永州的遊記來。那篇《潭西小丘記》我最喜歡,讀給你聽吧。”

柳永州名柳子厚,是河東柳氏子弟,因曾任永州刺史十年,故人稱柳永州,乃大唐最有名的文學大家,蕭琮和蕭琰都很喜歡他的山水遊記。

蕭琮靠在隱囊上,神色歡悅道:“好。”

蕭琰翻開書卷,朗朗讀起來:“……嘉木立,美竹露,奇石顯。由其中以望,則山之高,雲之浮,溪之流,鳥獸之遨遊,舉熙熙然回巧獻技,以效茲丘之下。枕席而臥,則清泠之狀與目謀,瀯瀯之聲與耳謀,悠然而虛者與神謀,淵然而靜者與心謀。”

商清很喜歡“悠然而虛者與神謀,淵然而靜者與心謀”這一句,蕭琰讀到這句時,忍不住重複吟了一遍,粉色唇邊不覺已微笑。

蕭琮早已讀過柳子厚的山水遊記,但他喜歡聽蕭琰那還沒變聲的少年清脆聲音琅琅讀來,隻覺比自個看書生動十分,那筆下的瑰麗景色仿佛化成了畫卷,在他眼前迤邐展開。

“真想身臨其境啊。”

蕭琰讀完,一臉悠然神往,她渴望外麵的天地,想去親曆那些山山水水。

蕭琮也流露出同樣的向往,“等阿兄病好了,咱們一起去看這些。”

“好!”蕭琰笑起來。

沈清猗幽靜坐在一邊,聽著兄弟倆的談笑,心裡思量著。

蕭琮這幾兄弟中,與老大蕭璋麵和心不和;老三蕭琤和蕭琮一母同胞,但為人驕縱,與蕭琮性情不相投;老五蕭玳年歲尚輕卻一身戾氣,也為蕭琮所不喜;唯有被“拘禁”的老四蕭琰得了蕭琮的緣法——恐怕除了蕭十七性子討喜外,也有“同病相憐”的因素在內。

沈清猗提筆蘸墨,在空白的藥方箋子上,落下清峭有鋒的四字:

心可入藥。

***

國公府的睿思堂在前府,是蕭昡平日起居之地。

五間五進的回廊院落十分宏闊,蕭昡起居的正院在四進,堂舍東閣是蕭昡的書齋,題匾“睿思齋”。

蕭昡坐在黑檀漆金的翹頭書案後,手裡拿著藥箋沉吟不語。

蕭榮垂手恭敬的站在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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