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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綏按照紅袖的指引,悄無聲息地從香雲坊後門離去。
出了那鶯巢燕壘,周遭的空氣頓時清新許多,裴知綏猛吸一口氣,如釋重負般鬆了鬆肩,正準備繞路回裴府,卻在拐角處急急收住腳步。
巷子裡,一位身形修長的公子負手而立。
長街對麵的燈籠遠遠送來幾道光亮,映出半身的月白色長袍,公子的一張臉匿在夜色中,瞧不清神情。
裴知綏低垂著頭,心知是禍躲不過,挪著步子走上前,小聲喚道:“表哥。”
今夜她乾的荒唐事,這位太子表哥約莫全知道了。
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攤販們也陸續收起攤子回家,車軲轆碾過青石磚的聲響格外明顯。
等了好一陣子也沒等到麵前這人開口,裴知綏雖理虧,仍壯著膽子掀起眼皮偷瞄沈偃的神情,不巧,正與那雙淡漠的眸子對上。
她迅速將目光收回,猜測沈偃應是在思忖如何懲治她。
良久,他淡淡道:“回去吧。”
隨後轉身往巷子口走去,裴知綏驚訝地張了張嘴,他竟然就這樣放過她了?還是說,責罰還在後頭?
管不得那麼多,裴知綏邁開小碎步跟了上去,步子較方才輕快許多。
平陽郡王府乃先帝欽賜的宅邸,同在皇城邊上,拐過兩條巷子便是。平陽郡王裴長恭常年駐守邊疆,三五年方回一次京,自二弟裴長休護駕身亡後,郡王府裡便隻剩下老三裴長肅一家子。
裴長肅常年在外地經商,裴知綏也被太後接入宮,自此,裴府便隻剩老三的妻子李氏以及幼子裴顯,諾大的郡王府頓時變得空落落的,太後於心不忍,便常喚裴知綏出宮探望三嬸。
這祖宗得了令,便愈發肆無忌憚地往宮外跑,闖了禍便縮入裴府裡,誰也尋不著。
現下沈偃走的,正是裴府的方向。
兩人一路無言,沈偃走起路來無聲無息,這讓本就無聊的裴知綏愈發煩悶起來,她仰起頭看沈偃的背影,兀自打量起這位表兄來。
沈偃的身形算得上修長挺拔,月光隱隱綽綽的落在他的寬肩上,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指提著燈籠,昏黃的燈影映在他側臉上,顯得愈發不像真人。
裴知綏幼時總愛纏著沈偃,她的琴棋禮射幾乎都出自沈偃之手,長大後,她的性子愈發頑劣,滿宮上下也隻有沈偃能對她略加約束。
如此說來,她和沈偃算得上青梅竹馬。
然而隨著二人逐漸長大,沈偃也開始刻意同她保持距離,偶爾訓斥幾句,一副嚴師的模樣。
再後來......再後來便是她摔了玉佩,沈偃領兵出征,白骨沉沙......
她瞧得出神,絲毫沒留意身前的人已然停下步伐,一頭撞上沈偃的背,好巧不巧,撞的恰好是沈偃昨日用手指彈的地方,昨日大包還未消儘,現下又添上新的,痛上加痛。
裴知綏卻一聲不吭,默默將思緒從沈偃身上收回。
“到了。”沈偃嗓音清冽,如山澗清泉般悅耳,朝她掩在袖中的手掌看了一眼,空著的手在袖中掏出一隻小小的白瓷罐。
裴知綏疑惑著擰開,聞見熟悉的藥香味,“藥膏?”
沈偃不留痕跡地點了點頭,推開半掩的小木門,淡道:“明日午時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