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細碎零散的物件,被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細細雕磨,最後被人隨手送出,安安靜靜地呆在妝奩底下,如它們的主人一般,沉默無言。
她的性子大大咧咧,從未將這些零零碎碎的心思放在心上,亦或是隻留心片刻,隨手掛在身上,一掛就是三年。
那一夜,裴知綏少有地做了個長夢。
那是在長慶宮的廊上,冰冰涼涼的雨水順著簷角的風鈴往落,斜雨打在她小小的臉上,她閉了閉眼,心情很差。
長慶宮上下皆知,小郡主最討厭雨天,一旦氣候潮濕起來,宮人們便早早地拿出火盆來,烘散昭陽殿的濕氣。
殿外的大雨滂沱,小郡主踏出暖烘烘的昭陽殿,罕見地問了句,“今日是誰來給外祖母請安?”
彼時珠珞和琇瑩還未派到她身邊服侍,她的身側站著位年紀稍長的宮人,應道:“回郡主,今日皇後娘娘帶著六皇子與三皇子來請安。”
裴知綏窩在年僅四歲的自己身上,因著身子短,她的視線隻能落在廊柱的底端,讓她十分不適應。
幼時的裴知綏與長大後不同,未長開的眉眼處籠罩著濃濃的陰翳,脾氣很差,宮人們都很怕她。
小郡主“哦”了一聲,努力仰起頭朝正殿的方向望去,那邊隱隱有談笑聲,可她不大願意湊這熱鬨。
突然,那邊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廊上幾位宮人聞聲往殿中趕去,隨後捧著幾塊碎玉出來,裴知綏探頭看了兩眼,認出來那是擺在正殿博古架上的龍紋玉璧,外祖母十分喜歡,每日都看幾眼。
也不知是誰打碎的。
夢裡的記憶本就模糊,加上這是十來年前發生的事情,她也不記得是誰打碎的,又受了什麼罰。
於是她伸出短腿,冷冷淡淡地走回昭陽殿。
厚厚的雲層中驚雷乍響,裴知綏頗不耐煩地往天邊看了幾眼,小小的眉頭緊蹙著,這樣肅殺的神情出現在奶乎乎的小團子麵上,顯得有些怪異。
目光收回時,她瞥見院子內跪了一個人。
雨下得這樣大,還被罰跪在殿外的,無疑就是打碎那方玉璧的罪魁禍首,外祖母歡喜那塊玉璧,卻被他打碎了,活該受罰。
她將小手挨近火盆,掌心暖烘烘的,不自覺聯想到外頭潮濕冰冷的雨水。
昭陽殿內一個宮人也沒有,也許都去忙彆的。
一段記憶浮現在腦海中,裴知綏忽然想起為何平素溫和的外祖母會罰人跪在雨中。
那塊玉璧,是母親送的。
小小的郡主不知道哪來的愁意,長長地歎了口氣,抱起比自己還要高些的油紙傘,踏出昭陽殿。
她撐著傘一步步走到那人身側,兩隻短手艱難地抓著傘柄,遮擋住那人身上的雨水。
悶雷聲和雨聲忽地離遠了些,被隔絕在近處,年僅九歲的沈偃倔強地挺直腰板,平視著短手短腿的裴知綏。
他用稚氣未脫的聲音淡淡道:“不用你管。”
小郡主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發現這人跪下來跟自己站直的高度是一樣的,不自覺有些慍怒,奶聲奶氣地發起火來。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本郡主好心好意給你撐傘,你還不領情!你打碎了我阿娘送的玉璧,活該你跪著!”
沈偃冷眼盯著她,一字一句道:“不是我打碎的。”
而後默了半晌,她方才說她阿娘……原來是姑母的小郡主。
他的嗓音不自覺軟了下來,好聲好氣地勸道:“皇祖母罰我,我跪著便是了,你彆淋濕了自己。”
偏生裴知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