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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上覆著微涼寬大的掌心,裴知綏內心動了一下。
自從她退婚後,沈偃的反應就很不對勁。
他一向是遠離塵俗、清心寡欲的,裴知綏一度認為他不會喜歡上什麼人。
現在卻從高壇上緩步走下來,朝她伸出那雙修長乾淨的手。
忽然發現在今日之前,她內心一直懷揣著某種莫名的期待,像是知曉他的心思,卻又不敢確定,勉強維持著一如往常的假象。
馬背上的吻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而他方才說的話,打散了心底所有的猶豫。
纖長的玉指主動伸入他的指彎,以貼合的方式將匕首順了過來,微涼的掌心怔愣一瞬,她將匕首藏在身後的袖中。
黃沙漫天,宋煜策馬在裴知綏麵前刹停,神情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
“郡主可瞧清楚了?”
他還未看清身前人的神色,隻聽見她嗓音冷淡至極,身形微動,朝他走近兩步。
他下意識想說什麼,話剛到嗓子眼就被悶了下去,緊接著馬兒尖聲嘶鳴,前蹄高高舉起,將馬背上的自己甩了出去。
馬蹄下的黃沙混雜了鮮血,很快又凝結成一團,織金高牆履緩緩踏過那一團泥濘,白煙簇雪的裙擺在眼前放大,最後彎下身來,出現了一張麵容姣好的臉。
她麵無表情道:“世子,你們定國公府權勢滔天,在朝堂上做的肮臟勾當我管不著。可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將主意打在我和太子身上。”
她平靜地掃了一眼宋煜的斷腿,驀然揚起一抹冷笑:“這條腿,是我給世子的回禮。”
話罷,她一刻也不願久留,起身離去,餘下的那句話消散在風裡。
“你們有本事將馬寺的人處理乾淨,本郡主也將此處打點妥當,禮尚往來,世子請笑納。”
不遠處的倆姑娘沒看清具體發生了什麼,轉眼間馬背上沒了兄長的身影,宋琳琅走上前想問一句,就見裴知綏和沈偃一同走了出來,不斷用帕子擦著指縫,隱隱透著殷紅。
宋琳琅連忙跑進去找宋煜,隻見他無力地躺在地上,腿上的衣料沁足了血,麵如死灰。
她尖叫著喊人,沒聽見宋煜呢喃的話語。
他原想說:退遠些,莫要弄臟了郡主的衣裙。
可惜沒機會說出口。
*
裴知綏一路上隻顧著用沈偃遞過來的帕子擦手,指縫沾的馬血早就被清理乾淨,她用力搓著指尖,白皙的皮膚下透出鮮翠的紅,看起來同馬血無二致。
她分辨不出,隻能用力擦拭著。
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一段距離,沈偃牽過她的手,歎息道:“彆擦了,很乾淨。”
裴知綏執拗地不願抬頭,死死盯著被他覆住的手,“還差一點,就能將馬血擦乾淨了。”
“馬已經死了。”他沉聲道。
她垂首不語,半晌才小聲道:“我為了那樣的人,殺了一匹馬……”
沈偃屈指撫過她的眼角,拇指撚了撚濕潤的指腹,怔了片刻。
半晌,她又道:“但是我不後悔。”
沈偃又是一愣。
緊接著,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撫上她的發間,拇指垂落眉心處,輕輕撫開微皺的眉頭。
“無論闖下多大的禍,孤都能給你擺平。”
她心中一動,垂眸盯著帕子的一角,繡著歪歪扭扭的針線,看不清是花還是草。
其實是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