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偃有片刻的停頓,似乎被微風的尾巴迎麵掃過,眼簾稍微顫了一下。
“怎麼了?”裴知綏問道。
“沒事。”
再抬眼時,他已經恢複了那副淡漠的神情,袖擺輕輕擦過她的手臂,朝長街的儘頭走去。
裴知綏小步跟了上去。
沈偃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直直地落在長街上某處,直至那處拐角經過了一輛馬車,他才緩緩收回目光。
長街上充斥著攤販的叫賣聲,偶爾路過賣新奇玩意兒的,她就會停下來看幾眼,轉身準備重新跟上去時,就看見那人不知何時佇足,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等她。
幸而她出門時帶了錢袋,不一會便拎著許多小玩意跑回沈偃身邊,他下意識要接過來,手中卻被塞了一個白釉小狗,四肢威武地站立著,頭偏向一側,像是在看什麼東西。
她揚了揚手裡的另一隻,笑道:“成對的。”
清晨的霧氣剛散,暖陽高照,她背光而立,高高挽起的發髻暈了層柔和的光,白皙的玉指上夾著一隻白釉小狗。
街上的叫賣聲、茶樓的說書聲以及喧囂人聲漸漸消散,沈偃仿佛再也聽不見外界的聲響,四周霧白一片,隻留下她的笑靨。
半晌,他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一直蔓延到眼底,眸中倒映著她的身影。
忽然,不遠處的茶樓中傳來一陣“噓”聲,緊接著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聲音時而低沉時而高亢,繪聲繪色地開始講一樁陳年舊事。
裴知綏本不欲聽的,她雖愛看話本子,卻不喜說書先生那添油加醋的古怪腔調,更厭惡人群中此起彼伏的附和聲。
可現下,說書先生講的是一樁十五年前的舊事,她和沈偃都被寫進了故事裡,不得不聽。
她們默聲上了二樓的包廂,這是一處臨水的茶樓,一麵可臨河遠眺,一麵可儘收樓下情形。
“話說十五年前,先皇臨終前立當今陛下為太子,承襲帝位,繼國家大統。楚哀王自恃才能過人,一朝擁兵二十萬造反,直言陛下得位不正。叛軍直搗皇城那日,恰逢先太子誕辰,舉國歡慶,本該是個良辰好景,卻落了個血流十裡、屍橫遍野的場麵。”
裴知綏默不作聲地飲了口茶,轉過頭將目光投在河邊一位浣衣的婦人身上。
“結果大家都明了,定國公勤王救駕,華陽長公主與先太子命喪叛軍刀下,裴相忠心護君而死,數萬冤魂沉黃土,仙宮亦鳴哀樂!”
樓下一片沉寂,說書先生恰到好處的停頓,讓眾人紛紛陷入哀愴的思緒中。
河邊的婦人早就提著洗淨的衣物歸家,裴知綏卻仍盯著那一點,直至眼眶發酸,才緩慢地閉了一下眼。
“然則老夫今日要說的,是一樁被積壓數年的秘聞。”
這話一出,眾人的興致又被吊起,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彼時筵席方散,長公主領著兩位侄兒一同前往長慶宮請安,卻在半途中接到宮人回稟稱含元門已被叛軍攻破,數萬叛軍湧入皇城。長公主當機立斷帶著兩位侄兒前往密道避禍,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她們的行蹤被三兩叛軍發現,雖及時滅口,保不齊還有彆的暗哨傳遞消息。”
“於是長公主決定派人偽裝成她與先太子的模樣,去往另一個方向引開叛軍,危難之際,她唯一能信得過的便是跟隨自己二十載的貼身宮女青鸞。不料,年僅六歲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