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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麵帶薄怒,正要喝止,手臂上忽然覆上一片溫涼,懷中人仰頭微笑,“外祖母不必為阿檀憂心,幾道板子罷了,阿檀皮糙肉厚,不妨事的。”
皇帝眸光幽深,順勢命人將太後帶回長慶宮。
殿內其餘人等都被遣退,皇帝站在裴知綏身前咫尺遠近,神色複雜,既帶著上位者居高臨下的睥睨,又揣著老父親般的不舍與心疼,種種情緒揉雜。
良久,他沉聲道:“永嘉郡主德行有失,戒令責罰三十大板,即刻執行。”
兩側宮人大驚,平日裡郡主不論闖下什麼大禍,罰得最重時不過也就三五大板,做些表麵工夫堵住言官的嘴便是了,打完下地還能活蹦亂跳。
如今這可是三十大板!板子紮紮實實打下去,郡主恐怕數月都無法下地,陛下這回真的氣得狠了……
裴知綏垂眸跪在原地,聽見三十大板後,仍是紋絲不動,靜靜候著板子落下。
宮人遲疑之際,皇帝緩緩開口問道:“朕最後問一次,你這性子改是不改?”
她依舊靜跪不答,皇帝無可奈何地閉上眼,一揮手,兩位嬤嬤架著她的胳膊將她放倒,低聲道:“郡主,得罪了。”
寬大的板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後腰之下,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響。裴知綏緊緊咬死下唇,硬是一聲不吭地擔了下來。
數道板子落下後,她單薄的青衫上已沁出一大片血漬,皇帝側過頭去不忍直視,宮人們見狀亦停了板子。
皇帝再度開口問道:“你改不改?”
長幾上近乎昏死的人猛然抬首,蒼白的嘴唇上掛著幾滴血珠,眼底亦是同樣的猩紅,鏘聲道:“不改!阿檀不改!永嘉不改!裴知綏亦是不改!!”
皇帝被她氣得血衝上腦,顫抖著手指著她道:“好,好,這就是朕一手養大的好外甥女!打!都沒吃飯嗎?!給朕下足力氣打!一道板子也不許落下!”
宮人們看著她身上觸目驚心的血漬,再打下去,郡主這嬌弱的身子恐怕真的受不住了……
“愣著做什麼?連朕的旨意也不聽了麼?”
板子重新高高舉起,這若是打下去,必是血肉模糊……
這可是大殷皇帝的掌上明珠啊!
一道清冽的嗓音倏然橫插進來,來人跪道:“兒臣有急事請奏父皇!”
皇帝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含怒道:“你來作甚?十萬火急的事也給朕容後再議,立馬滾出去!”
沈偃跪得筆直,如山間勁鬆,風吹雨打巋然不動,聲音低啞,“父皇,是來自恒州的急報。”
皇帝聞言靜默片刻,抬手退散殿內眾人,目光移到沈偃身上,肅聲道:“說。”
“北朔王病重,皇室幾位王爺蠢蠢欲動,幾次三番挑釁邊疆,平陽郡王領兵鎮壓時不慎負傷,恒州百姓因除陌法積怨已久稍起暴動,郡王世子鎮壓時負傷。眼下武安侯鎮守平州無力支援,兒臣懇請父皇,允兒臣前往恒州探查北朔動向。”
國家動蕩,北朔虎視眈眈,前朝亦有聯合周邊小國犯大殷之先例。群狼環伺之下,眼前事不過是小打小鬨,權衡後,皇帝隻得將定國公世子一事暫且放放。
皇帝沉吟片刻道:“太子憂國恤民,甚好,如今廷臣暫無人可遠調馳援,朕便允你這一回,探察清楚北朔動向,鞏固邊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