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疊厚厚的名冊放在桌上,沈偃粗略翻了幾頁,目光在其中一頁紙上停留。
“何樟?”
隗二記得此人,回道:“何樟乃是賁縣的縣令,日日進出刺史府,約莫商談半刻鐘後離去,除此之外,時常與浚州商客官員宴飲,通宵達旦。”
裴知綏頓了片刻,怒道:“張叔等人不就是在賁縣?賁縣山崩嚴重,百姓死傷大半,卻也未見官府賑濟,以至於張叔自掏腰包免費收留村民,縣令卻在城內通宵宴飲,何樟此人當真該死!”
沈偃屈指輕叩桌麵,沉吟片刻道:“在此名冊上,逐一排查,揪出那些暗地裡有錢幣往來的,分派人手監視。”
隗二跪地應是,而後道:“主子,褚大人今日已進城,刺史揚言他與褚大人有舊,將其留下作客。”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另有一事,你們去查查,城南四裡地處的山神廟曾發生過何事,懷遠法師又是如何圓寂的?”
隗二應聲離去,臨走前給裴知綏留了一封宮裡寄來的書信。
她啟信讀了起來:
東宮暗衛昨夜所發之信,知今日已赴浚州矣,落腳處可能安睡否?阿檀嬌貴,望太子多加照顧,若有不及之處,望常與皇祖母通信。水土不適最是傷人,莫讓阿檀受累以此,多加調理。
封上寫著永嘉親啟,內容卻是寫給沈偃的,太後一向謹慎,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除非,信在發出前,她調換了內頁。
想來她與沈偃遇刺一事,消息已經送達宮中了,太後即便是有話同她說,也不好寫在書信裡。
京城亦不太平。
指節分明的手指輕抬她的下頜,猝然撞上他深邃的眼眸,裴知綏抿了抿唇,小聲道:“外祖母必定憂心,夙夜難寐。”
溫熱的指腹擦過她的臉頰,沈偃溫聲道:“那你更該好好用膳,萬一回去時消瘦了,皇祖母定要怪罪孤。”
說罷,他手臂環過她的腰身,往懷裡緊了緊,笑道:“確實清瘦了,腰身都細了一圈。”
裴知綏惱羞成怒般掙脫開他的手臂,眼睛瞪得大大的,“都什麼時候了,還打趣我。”
他笑而不語,點上四周的油燈,燈火映照下,桌上的菜肴愈發鮮香可口,湯汁濃鬱。
“先用膳,用完後,孤帶你去看有意思的。”
她原有些狐疑,奈何腹中空空如也,不爭氣地發出一絲低鳴,隻好順從地拾起筷子。
掌櫃的說的不錯,此間飯菜確實可口,能在浚州吃出幾分江南的味道,可見廚子下足了心思,迎合天南地北來客的口味。
纖纖玉手執著炙魚頭,慢條斯理地啃著,優雅端莊之餘又顯突兀。
他托著下巴眉眼含笑,看了許久,掏出一方帕子替她擦去嘴角的汁液,“比之孤的手藝,如何?”
她驀然想起幼時在沈偃手中慘死的那一批湖魚,死狀慘烈,糊得焦黑,魚目瞪得大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