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母聽到女兒哭, 心頭很不好受。
當初女兒鬨著要嫁進京城,她看到吳家那個院子就覺得憋悶。雖說平安鎮上的眾人住的也不寬敞,但吳家實在是太誇張了。
幾對已經成了親的夫妻, 住的屋子隻剛好擺得下一張床,還不是大床。
她知道女兒嫁人之後會受不少委屈, 但卻從來沒有提過讓女兒搬回娘家住。
不是說她怕女兒回來和兒子吵架,而且她說這話後, 興許會激起女兒逆反的心思。
“回來就好。”
苗母將女兒攬入懷中,摸著女兒身上硌手的骨頭,苗母特彆心酸, 再看到幾個瘦弱的孩子,再多的怨氣也沒了。
“我去做飯,都餓了吧?”
母子幾人確實餓了。
苗翠湖還是中午在這裡吃的飯。
她擦了擦眼淚, 急忙去廚房幫忙。
從城裡來的一路上, 苗翠湖已經流了一路的淚水, 一邊哭, 一邊想著以後。
吳江不在身邊, 她隻能靠自己,都說為母則剛, 身邊帶著幾個孩子,她不敢軟弱。
至於吳江……興許拗不過他娘, 以後都不會來找母子幾人。
苗翠湖嫁人這幾年, 唯一認清楚的事情就是,在這個世上誰也靠不住,隻能靠自己。
因此,幫著母親做飯時,她已經沒有再哭, 而是問及鎮上哪有空院子。
苗母在平安鎮住了一輩子,不說認識所有鎮上的人,但誰家是個什麼情形,她大概都知道一點兒。
“你一個女人帶著幾個孩子,不可能與人合住。之前你妹妹提的那個院子我覺得是有點貴,但這鎮上空的房子真的不多。之前有一個,被你妹妹買下了。如果你隻是想租兩間屋子,那也容易。”苗母沉吟了下,“這鎮上倒也有一個院子空著,就是不太合適。”
苗翠湖好奇:“哪個?”
“董開平那個院子。”苗母擺擺手,“你也不用這麼著急,那你妹妹剛從陶家搬出來的時候,也在家住了大半個月。你先在家住一段時間,把身子養好了再說,要不然,就你現在瘦成這個樣子,我都怕你在家裡暈倒。”
苗翠湖知道母親是想照顧自己,已經止住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謝謝娘!”
“兒女都是債,我費心養育你一場,不可能眼睜睜看你流落街頭而不管。”苗母歎氣,“吳江會不會來找你?”
“不知道。”苗翠湖知道他是個好人,但卻真的不敢指望他為了母子幾人和親娘作對。
“我那個婆婆死活不願意讓他搬出來,今天我帶著幾個孩子出門,她更是放下話,說我出門了就不許再回去。”
苗母嗤笑:“人就差摞起來睡覺了,還傲?她要是少生幾個,也不至於住不下。”
說起這事,苗母心頭就有怨氣,女兒生下的第一胎就是男娃,按理來說,家境不富裕,可以緩一緩再說。那老虔婆可倒好,非說什麼多子多福,非要讓女兒接著生。
雙胎落地,也不見那老婆子幫著帶,反而還讓女兒在家裡帶孩子……話還說得好聽,生孩子傷了身子在家裡養一養。
屁大點的地方,一群孩子吵啊鬨的,家裡有那麼多的事,養什麼?
養脾氣麼?
苗翠湖知道親娘不待見婆婆,確切的說,兩人是互相不待見。每每提起對方,都會抱怨一通。
楚雲梨聽說母子幾人回了苗家,特意帶著寶哥趕過來。
苗家本來有倆孩子,苗翠湖帶來了三個 ,再加上一個寶哥。幾個孩子圍在一起跑啊跳的,確實挺吵鬨。
苗翠湖看到這情形,心裡有點慌。將心比心,要是她的家裡突然多出好幾個孩子,她大概心裡也不舒服。
“小妹,幫我打聽一下哪兒有院子租,我不能在家裡賴著。”
楚雲梨點點頭:“回頭我就去問。”
她根本就沒問,直接把那個有點貴的院子租了下來,一年八錢銀子,還要一點押金,她付了一兩。
貴有貴的好,在院子裡鍋碗瓢盆,桌椅板凳都是齊全的,再抱上幾床被褥,就能住人了。
苗翠湖得知院子租好,第二天就帶著幾個孩子搬了過去。
楚雲梨沒有過去幫忙,她最近又接了一副千壽圖,這幅繡品看著比較簡單,用的都是黑字,但邊上的花草也不少。
據說這幅繡品是其中一個五品官員買來獻給他家親戚,用以賀國公府老夫人八十大壽。
而當今皇後,正是出自國公府。
這是楚雲梨的機會,她打算用上十二分的心思將這幅繡品儘量弄精致些。如果運氣好,以後她就能給宮裡的娘娘繡東西。
到得那時,她不光有源源不斷的銀子,隻要宮裡的貴人喜歡她的手藝,等閒人都不敢欺負她。
苗翠湖也不需要誰幫忙,她帶著幾個孩子很快將屋子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然後又去鎮上買了糧食和菜,做了一頓晚飯。
晚飯做好,她親自過來請楚雲梨。
不說兩人的姐妹情分,這位可是她以後的衣食父母。她能不能帶著孩子在這鎮上立足,全靠小妹幫襯。
“小妹,我也不跟你客氣,租院子的銀子我勉強能湊得出來,但安一個家,樣樣都要買,這銀子我暫時先不還了。這個你收下。”
她塞過來的是一張借據,苗翠湖寫不出來,還是去街上找先生幫忙代筆。
楚雲梨收了。
苗翠湖見狀,也坦然了些。
苗家人都在這院子裡吃飯,苗大嫂有些不好意思,兩個小姑子先後回家來住,卻一個比一個跑得快。顯得她不能容人似的。
而事實上,她天天在外頭乾活,每日早出晚歸,家裡的飯菜不要她做,甚至連衣裳都是婆婆洗的。這樣的情形下,她根本也不會在乎家裡住了多少人。
“四妹,你真不用這麼急著搬走……”
苗翠湖笑盈盈道:“我都是出門子的人,有自己的家,怎麼好長期在娘家住?現在我住得離娘家這麼近,大嫂不要嫌我煩才好。”
苗大嫂忙道:“不會不會,都說遠親不如近鄰,我們又是親戚又是鄰居,以後我還指望你幫忙呢。”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至少態度是擺出來了,反正大家以後也不再同一屋簷下住,應該能和睦相處。
一頓飯,吃得一家人都很高興。
第二天一大早,楚雲梨剛剛打開門,就看到苗翠湖端著早飯站在門口。
“四姐,你這麼早?”
苗翠湖興致勃勃:“你不是說寶哥喜歡喝麵湯嗎?我一大早就做了,給寶哥嘗嘗味道,我家那幾個皮猴子都很喜歡,你也嘗嘗。”
她端了一大碗,楚雲梨心下歎口氣。苗翠湖之所以如此,應該是想跟她學繡花。
寶哥起來吃了早飯,苗母跑過來把所有孩子都接走了。
院子裡隻剩下姐妹二人,今日天氣有點冷,楚雲梨點了個火盆放在屋中。
“四姐,我說實話,繡花這事就是熟能生巧。我現在急著將這張繡品交出去,沒有太多的時間教你。你看這樣行不行,這幾天你先幫我分線,順便也看看我繡花的手法。等個十來天,我把這繡品交出去了,到時候再指點你。當然了,不是白乾,我會給你開工錢。”
苗翠湖才從城裡搬出來,就怕自己賺不到銀子養不活幾個孩子,聽到妹妹這麼說,心知妹妹是想照顧自己,她忙不迭答應了下來。
“我會認真乾的,有空的話,我就自己練一練。”
楚雲梨也是這個意思。
姐妹倆有說有笑,繡花有點費心神和眼睛,但楚雲梨日子裡非同常人,早已學會了一心幾用,屋中一時其樂融融。
有人幫忙,速度果然快上很多,本來要大半個月才繡的出來的活兒,七八天就已經繡好了。
苗翠湖簡直驚呆了,他看著這三尺見方大小的繡品,壽字小得隻有螞蟻那麼大,但細看卻能發現每個字的字體和字形都不同。
“小妹,你好厲害呀!我要是有你這一手,早就不在吳家待著了。”
楚雲梨好笑地道:“隻要你用心,肯定能學得會。”
或許是因為苗翠湖沒有後路,這幾天分線之餘,她繡出來的帕子已經可以拿去換錢。雖然不太多,但應該不比她原先的工錢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