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母沒有立刻回答。半晌後問:“你付了幾年租金?什麼時候開始租的?”
“三年,已經租了一年了。”趙父明白她的意思:“應該能退八兩銀子。”
趙母麵色緩和了些。
趙父轉而又道:“不管你想買什麼,都不能動用這些銀子。珠娘腹中這個孩子很要緊,被你這一推,還得花銀子買安胎藥,之後要讓她吃好的,請穩婆……這些都要銀子。”
趙母眉毛都氣彎了:“你要把她擺在我前頭?讓我處處以她為先?”
“這隻是暫時。”趙父衝她眨了眨眼,意思是回去再說,嘴上不停:“咱們夫妻不分彼此,這孩子是我的,之後也要叫你一聲娘。再說,知意小氣,留下這個孩子,你好好對珠娘母子。也是給她打個樣!”
趙母聽懂了男人暗示的意思,家裡如今已經不富裕,珠娘知道內情後,怕是不願意生孩子。
無論如何,也要哄著她把這個孩子平安生下才好。
夫妻吵了這麼半天,趙母自己都沒發現,她的想法不知不覺間已經被男人給帶偏了。
趙錦華一晚上沒怎麼睡,不知是不是頭上有傷的緣故,閉上眼後腦子裡全是各種亂七八糟的設想。折騰了大半宿,快天亮時才睡著了,吃完飯後又回去歇。他打算等午後去陳家瞧瞧。
等他起來,發現爹娘已經回來了,先前請的婆子不在,反而有一個長相貌美的女子坐在院子裡。他一臉的疑惑,正欲開口詢問,確定父親從廚房裡端著一碗湯出來。
好稀奇。
在趙錦華的印象中,父親從來就不會去廚房做事。端著一碗湯伺候女人,他反正沒見過,據說當初母親坐月子的時候都是長輩照顧的。
趙父主動解釋:“這是珠娘,你叫她朱姨就行。她腹中有孩子,日後你小心點,彆衝撞了她。”
趙錦華瞪大眼:“爹,家裡沒有多少銀子了,你怎麼把人接回來?”
這種時候彆說這孩子還沒生,就算已經生了,都該把她們攆走。家裡可沒有多餘的銀子給這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霍霍。
“你跟我出來。”
趙父將湯放在了珠娘身邊,安撫的笑了笑,將兒子拽出了門。把自己打算好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
趙錦華聽得半懂不懂:“你的意思是,傳宗接代的事情交給你,我一心安撫好知意?”
“對啊。”趙父一臉自得:“到時孩子在你們夫妻膝下長大,不怕他不孝順。咱們一家子又能過上好日子,一舉數得。”
趙錦華:“……”
“合著我辛苦一輩子,就是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要給你兒子攢家產的?”
細較起來,確實是這麼一回事。趙父頗有些不自在:“那什麼,誰讓你娶的媳婦善妒又不能生?”
趙錦華想罵娘。
“爹,不能這麼欺負人吧?你非要把我的兒子送出去,然後將你的兒子抱給我們夫妻過好日子,你也太自私了。”
趙父板起臉來:“話不能這麼說,如果不是為了你,為了咱們家,我也不至於跑到外頭去生孩子。你娘昨天那麼生氣,把我撓成這樣。”
說話間,還扯開了衣領,露出了傷處。又幫著兒媳說好話:“你在外頭整出孩子來,她隻是說日子不過了,都沒衝你動手,好溫柔的性子……”
趙錦華滿腔怒火,他頭上的傷昨晚還滲血了呢,沒被砸死是運氣好。劉知意哪裡溫柔了?
“不管你怎麼扯,我那個孩子一定要生!”
說完,不管父親欲言又止,抬步就朝著不遠處的陳家去了,路上還買了兩份點心。
店家裝點心時,趙錦華才後知後覺,這家的點心可不便宜,算是外城最貴的一家,他完全是習慣了拿東西去陳家,還每次都拿好的。
後來羅紅衣有了他的孩子,他對兄弟心存愧疚,拿的東西都比以前更好了。
陳家是那樣,對他的到來挺客氣的。
羅紅衣一宿沒睡,一來是月份大了身子難受。二來,趙錦華遭遇了這樣的變故,她哪裡還睡得著?
“你去找知意了嗎?她可有原諒你?”
人沒睡,年紀也不輕了,加上有孕更顯老態,看著又憔悴。說實話,此時的羅紅衣彆說跟珠娘比,甚至比不上府裡的那些年輕丫鬟。
“沒去。讓她冷靜幾天。”趙錦華的手放在她肚子上:“這時候上趕著,她肯定不會留下這個孩子。就算孩子活著她下不了殺手,多半也會提出將孩子送走。我舍不得,也不想讓你們骨肉分離。”
羅紅衣笑了笑,笑出了魚尾紋:“錦華,你真好。我沒有看錯你,若孩子是其他男人的,我指定不考慮留下,當場一碗落胎藥下去,或是一根繩子吊死了之。”
趙錦華對這番話頗為受用,眉眼都溫柔了些:“可惜之前我讓鋪子裡趕製的孩子衣衫怕是拿不出來了,上麵還寫著名呢。”
他娶了劉知意後,就試著學做生意。多半的時候劉知意名下各個鋪子的管事有事情都是找他做主。他讓布莊給孩子用最好的料子做洗三滿月周歲的吉服,還特意給孩子取了“繼宗”的名繡上去。如今夫妻倆翻了臉,他倒是可以去鋪子裡試一試看能不能拿出來,如果劉知意沒想到這處,應該能拿。可萬一想到了吩咐下去,他再上門,那就是自取其辱。
他怕萬一。
畢竟,他可不是真的打算跟劉知意分開,等她氣過了這一茬,冷靜下來了,他再去討饒。
和好了之後,底下的人又都得聽他的。實在沒必要這時候上趕著丟臉。
羅紅衣苦笑:“我真的沒想讓你們夫妻吵架。”
兩人正說著話呢,外麵忽然傳來陳明的聲音:“弟妹,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他口中的弟妹很多,但隻有對著劉知意才會這麼恭敬。
屋中二人臉色都變了,趙錦華剛起身要躲,門已經被推開。
楚雲梨回家後聽說劉父剛睡著,等了一會兒人沒醒,她就又出來了,閒著也是閒著,怎麼也要來會一會害了劉知意的另外一個凶手。
“嫂嫂,歇著呢?”
羅紅衣麵色尷尬,屋中自有兩個女人,除了劉知意就是她,這聲嫂嫂自然是稱呼她的。
“你來了,趕緊坐吧。”又揚聲喊:“阿明,去泡些茶來。貴客上門,傻站著做甚?”
陳明是不放心,這劉知意也不怎麼笑,眼神那麼凶,挺嚇人的。尤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夫妻倆可對不住人家。聽到了羅紅衣的話,他哦哦哦回過神,轉身就往外走。
反正……趙錦華喝醉了就不乾人事,欺負了他的妻子。論起來,他也算是受害者。劉知意再生氣也怪不到他頭上。
楚雲梨坐在了床邊,問:“剛才你們在說什麼?我恍惚聽見你說沒想讓我們夫妻吵架?”
羅紅衣剛想說沒什麼,就聽到了她問後麵一句。隻覺得頭皮一炸,她耳朵要不要這麼靈?
“是,我是真的無意夾在你們夫妻之間,沒想讓你們因我吵架……”
楚雲梨嗤笑一聲:“哄我呢?這個孩子一生,我們夫妻能不吵?將心比心,如果陳明在外頭有了女人孩子,你能不生氣?”
羅紅衣低下頭:“我不生氣,畢竟我跟他之間已經隻有了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事實上,若不是有這個孩子在,我已經搬出了陳家。他肯定是要再娶的。”
“是麼?”楚雲梨眼神一轉:“這樣,你們叫了我這麼多年的弟妹,也不能白叫,回頭我幫他尋個合適的親事。”
羅紅衣:“……”
趙錦華皺眉:“知意,彆摻和人家夫妻之間的事。”
楚雲梨一臉驚奇:“你哪來的臉教訓我?臉皮可真厚,再提醒你一次,我們夫妻已經和離了!年紀輕輕記性這麼不好,記得看大夫去!”
此時陳明去而複返,這院子也不大,他已經聽到了劉知意要幫自己說親之事,心裡有點激動又有點緊張。進門後,就聽見夫妻倆隻顧著吵架,沒再提這事,他倒了茶:“弟妹,喝茶!”
楚雲梨似笑非笑:“媒人茶?”
床上的羅紅衣拽著被子的手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