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沒有回答, 打了個哈哈:“嫂嫂怎麼有空過來?”
“我跟趙錦華之間已經斷絕關係,不要再喚我嫂嫂。”楚雲梨想了想:“可以喚我劉東家。”
“我喚你姑娘吧!”陳明立刻改口,又解釋:“紅衣有孕這事, 真不是我們故意的。那天錦華喝醉了,我們夫妻鬨了彆扭分房睡, 事實上那時候就已經準備和離,隻是沒想好要怎麼跟家裡人提,所以紅衣暫時沒離開……誰知道就那麼巧,錦華喝醉後走錯了屋子。他是個有責任的, 說要為紅衣負責……”
趙錦華咳嗽了一聲,意在提醒。
那時他和劉知意還是夫妻, 且感情不錯。卻要對另一個人負責, 怎麼看都是他不對。當然, 如果事情重來一次, 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但不應該說得這麼直白。
楚雲梨側頭看他:“著涼了?”她似笑非笑:“要當爹的人了,可千萬要養好身子。不說女人生孩子如過鬼門關,到時你得在一旁守著。隻孩子生下來到成親生子得花十幾年,當爹的不在,孩子會受委屈的。”
趙錦華:“……”
“知意, 我從未想過與你分開。當初娶你時的誓言,哪怕過去多年也言猶在耳, 我從未想過要做對不起你的事,事情發展到如今,全是陰差陽錯。紅衣願意幫我生個孩子,也不要我負責,之後她有自己的日子要過。絕不會時常到我們麵前晃悠。”他語氣沉重:“知意,有了這個孩子, 你就不用喝那些苦藥湯子,我們倆好好過,將孩子養大,等到他成親生子,我們就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到時我耕田來你織布……”
楚雲梨噗呲笑了出來。
“虧你想得出。”她伸出手來:“看!”
彆看劉知意已經三十歲,多年來養尊處優,手指白皙修長,不見絲毫傷痕。
趙錦華看了一眼,隻覺莫名其妙。
楚雲梨把玩著手指上鮮紅的寇丹:“出嫁的時候,我爹給了那麼多的嫁妝,目的就是不想讓我吃苦。你可倒好,還讓我織布,怎麼說得出口?”
趙錦華忙道:“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不稀罕。”楚雲梨瞄了一眼羅紅衣的肚子:“我寧願去抱養,都絕不會養這樣情形下出生的孩子。”
趙錦華苦笑:“身為人子,得為家中傳宗接代。趙家三代單傳……”
楚雲梨提醒:“你爹的女人已經有孕。”
趙錦華:“……”
“孩子未落地,不知道是男是女。多一個孩子保險些。”
楚雲梨用手撐著下巴:“是不該生女兒,就比如我,拿著大筆嫁妝下嫁,還不能得個肆意。太虧了。”
聞言,趙錦華急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管你什麼意思呢,你辯解那麼多,不就是想繼續哄騙我?”楚雲梨滿臉不屑:“什麼留後,什麼怕生女兒,歸根結底都是你為自己找的借口。說難聽點,你爹能讓外頭的女人有身孕,那就能繼續生,如果真為子嗣計,你用不著親自去找女人生孩子。”
這番話將趙錦華好的遮羞布徹底撕開來,一瞬間,他特彆狼狽,麵色乍青乍白。
“爹娘感情很好,我不能自私地為了和你長相廝守而毀了他們的夫妻感情。”
此話一出,楚雲梨滿臉的嘲諷。
趙錦華今早上才得知父親外頭的女人有了身孕,甚至還把人接了回來。他剛才一著急,都沒想起這事,看了楚雲梨臉上的笑容才反應過來:“今日之前,我都不知道爹在外頭……”
“不知道?”楚雲梨一臉驚奇:“這些年你在當家,賬房先生那裡每個月你爹娘的花銷可是明明白白記著的,我不信你沒看。幾十兩銀子在這城裡能乾許多事了,你爹拿去後說不出花在了哪兒,一個男人花銷這麼大,猜也猜到了銀子去了什麼地方。以前他是長輩,我不好提,但你自己應該心裡有數。”
趙錦華羞惱得麵紅耳赤:“我以為他隻是去喝花酒,沒想到他會整出孩子來。”
陳明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道:“劉東家,錦華他考慮不周,弄出了這些事情來,你彆生氣。”
看似幫著說話,其實還是說趙錦華有錯,楚雲梨心中一動,側頭看他。
陳明低下頭,露出堅毅的側臉,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側頭過來靦腆的笑了笑。
楚雲梨:“……”
三十歲的人了這種笑法,辣眼睛。
她起身:“看也看過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說著,又將目光落在羅紅衣身上:“我來這一趟,不是針對你的。畢竟你又沒錯,隻是這孩子大概得吃點苦。趙錦華跟我成親這麼多年,雖然學會了做生意,但多半都是底下的管事在做主,當初我爹給我選陪嫁的時候可是用了心的,就算我整日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問,那些管事也能賺到足夠的銀子給我花用。趙錦華跟我一分開,變成了窮光蛋,又什麼都不會,有這麼一個爹,這孩子來到世上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說完,搖搖頭,假裝沒看到羅紅衣乍變的臉色。抬步往外走。
羅紅衣急了:“嫂嫂,這事也不能怪錦華。”
陳明已經幫楚雲梨打起了簾子,她正準備出門呢,聽到這話,回頭問:“怎麼,是你勾引他的?”
羅紅衣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既不是你的錯,那肯定就是他的錯。你不用為他辯解,事實上,不管這個孩子生不生,我都不可能原諒他。”
話音落下,人已經走到了院子裡。
陳明殷勤地將她送上馬車,直到馬車消失在街尾才轉身回家。
他一進門,就對上了趙錦華陰沉沉的目光,頓時嚇一跳:“你這麼瞪著我做甚?”
趙錦華沉聲問:“之前她來,你可沒有這麼殷勤過。”
陳明有些尷尬,乾笑兩聲:“那什麼,以前她是你媳婦,是我嫂子。現在人家是貴客,我一個普通百姓,可不就得客氣點麼?不說待客之道,萬一我怠慢了人家,惹了人家生氣,陳家也經不起她的怒氣啊。”
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一開始還心虛,後來就一臉認真。
“胡扯。”趙錦華不客氣地戳穿他:“咱們倆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誰不知道誰?就算你跟紅衣過不成了,也彆打她的主意。我們夫妻早晚會和好,朋友妻不可戲,你再這麼乾,彆怪我翻臉。”
陳明輕哼:“你還不是跟紅衣……”
趙錦華強調:“那是意外。”
陳明不滿:“不管是怎麼,反正你們倆孩子都整出來了,你已經對不起我。少在這一副說教的語氣。”
“你……”趙錦華惱怒不已:“是兄弟,你就離她遠一點。彆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陳明以前怕他,處處小心討好著,但如今趙錦華被攆出來了,甚至比陳家還不如,剛才夫妻二人見麵時的情形他也看在了眼裡。趙錦華倒是想和好,可人家劉知意已經徹底死心,這對夫妻不大可能重新在一起了。
這麼說吧,人活一張臉。尤其是女子更是要注意自己名聲,夫妻之間鬨成這樣重新和好的話會淪為城裡人的笑話。劉知意既然把人趕了出來,應該就不會再走回頭路。
他冷哼一聲:“你也沒說離紅衣遠一點啊。”
“那天我是喝多了。”趙錦華愈發不悅:“你能不能彆再提這事?”
陳明轉身進了廚房:“我餓了,要吃飯,你隨意。”
趙錦華也餓了的,以前他出門,從來不會在意飯點。走到哪就在哪吃,到了陳家,陳家就得好好招待著。
可如今,好像沒有要招呼他一起吃的意思。
“阿明,我餓了。”
陳明從廚房裡探出頭來:“錦華,誰家的銀子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家裡多困難,你也清楚。你這空手上門,我……給你個窩窩頭,再多就沒有了。”
說著,丟了一個窩頭過來。
趙錦華是真不想接,不過是想著窩頭掉在地上可惜了,這才伸手。
他啃了兩口,隻覺得喇嗓子,好像咽刀片似的。他已經好多年沒有吃過這種粗糧,說難聽點,就連劉知意府上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吃這個玩意。
一個窩頭啃完,肚子飽了又好像沒飽。
這麼說吧,如果這會兒擺一桌山珍海味,他該吃多少還吃多少。但要說沒飽,這麼一個窩頭下去,也能管上半天。
*
楚雲梨回到劉府,劉父已經醒了,且已經聽身邊的管事說了女兒身上發生的事,看到人進門,他歎了口氣:“這都是命。本來你們小兩口好好的,要是有個孩子,也不會出這些變故。”
“爹,你都知道了?”楚雲梨上前,給他倒一杯茶:“彆生氣,他不老實,這世上老實的男人多了去。回頭我挑個好的……”
“可沒孩子,以後你怎麼辦?”劉父生氣之餘,其實挺欣慰的,女兒看著溫柔婉約,性子也軟。卻在發現男人不忠後沒有粘粘糊糊,沒有原諒人家,而是當機立斷將人趕出去。這樣的果斷,什麼時候都不會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