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漆漆的院子裡,母子二人天天打架,打得七零八落,也有一些護院在那邊練手,不是說話的地方。這會兒屋中隻有兩人,水臨翼欲言又止,半晌低聲道:“娘,我聽說昨天王妃和父親一直談到深夜。”
“他們是友人,回憶往昔嘛,難得單獨相處,這種機會可不多。”楚雲梨隨口說完,就開始喝粥。
這粥是用白米熬的,當下的白米可不多,在江南那邊才種得出來,水家莊自己的船帶回來,都得要二兩銀子一斤,賣出去得八兩銀子一斤。除了特彆富貴的人家,根本就吃不起。哪怕是在宮中,這種品相的白米也是不多的。
貴有貴的道理,這粥熬出來細膩清香,一點都不膩。配著小菜,楚雲梨一連喝了碗。
水臨翼偷瞄母親神情,沒看出異樣,心想母親大概沒聽出自己的話外之意。反正從小到大,他眼中的母親除了練武打坐之外,再想不到其他的事。
不知也是福。
這麼想著,水臨翼就不打算再繼續說了,練了半天的劍,他餓得厲害,連喝了兩碗,正準備喝第碗時,外頭有喧鬨之聲臨近。
聽出來是梁王夫妻和福彩郡主過來,水臨翼真的想拔劍就跑,可留下母親一人在這裡他又有些不放心。隻遲疑的功夫,就已經沒了逃跑的機會。當著人的麵竄出去,不像樣子嘛。
他沒規矩,丟的是爹娘的臉,主要是他不想讓人笑話母親不會養孩子。
看到人進來了,母子二人都起身。
“你們先吃上了?”閆昌南語帶不悅。
“練劍餓了。”楚雲梨微有些歉然:“忘記了府上有客,好在也不是外人,王爺不會跟我們計較的,對麼?”
梁王心裡再不高興,也不能真的應下來:“不要緊的,我們昨晚上喝了酒,起得太遲了。實在不應該。”
知道不應該還賴床?
水臨翼暗自翻了個白眼,笑吟吟道:“王伯,我今兒跟人約好了去比劍,先走一步。”
福彩眼睛一亮:“我也想看比劍,京城街上不準動武,我又難得出城,都沒什麼機會看人家比武。其實我最喜歡輕功,飛來飛去的,再配上一身白衣,就像是天上仙人似的。”說到這裡,嘟著嘴一臉沮喪,“可惜父王怕我傷著,不肯讓我練。也就母妃偶爾會帶我飛上一回……主要是沒人敢帶我。練武的都是男子居多,女子練武能帶人的太少了。”
水臨翼心下叫了個糟,又不能拒絕郡主,想著大不了坐馬車下山,正想答應下來:“你還沒吃早飯,先吃飯……”
話音未落,就被福彩打斷:“我不餓。”
與此同時,母親也出聲,“臨翼,你走你的。不就是想飛來飛去嘛,一會兒我帶她。”
水臨翼:“……”好啊!
親娘可真夠意思!
當下也不管福彩郡主願不願意,他跟後頭有狗攆似的飛也似的掠了出去。
閆昌南氣急敗壞,大喊:“混賬東西,你給我回來。”
“大早上的,嚎什麼?”楚雲梨一臉不高興:“還有客人在呢。人前不責子的道理的不懂?”
閆昌南張了張口,她也知道有客人在?
“明月,福彩是小姑娘,人家喜歡跟同齡人玩鬨。”
楚雲梨呀了一聲:“我光想著她想高來高去,還怕臨翼把她給帶摔了,想著自己上比較安全。”她笑了笑:“福彩,既然不餓,我這就帶你飛呀。”
話落,上前一把攬住她的細腰,飛掠而起。
福彩這樣的身份,想找人帶自己飛,哪怕是找為數不多的女武者,那也是一句話的事。不說彆的,王府的護衛和暗衛中,就有不少女子。
楚雲梨帶著她在莊子裡到處亂竄,一圈後就回到了廳堂把人放下。
“福彩,如何?”
福彩並不高興,卻不得不裝作歡喜模樣,道:“多謝伯母。”
“不謝!”楚雲梨歎了口氣:“我心情挺不好,這一圈回來好多了。”
福彩一直以為自己嫁進水家莊不過是時間問題,水明月早晚都是自己婆婆,見狀下意識關切地問:“伯母為何會心情不愉?”
楚雲梨又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閆昌南,“家事而已。”
既是家事,那就不好問了。
喬玲瓏出聲:“福彩,再不餓你也過來吃點,肚子不能空著。太醫都說,長期不吃飯會餓出胃病,以後你吃點什麼都不能隨心所欲。”
福彩乖巧應聲:“是。”
閆昌南看在眼裡,誇讚道:“好乖呀。”他看向楚雲梨:“你想不想要閨女?”
楚雲梨垂下眼眸:“我再想要也沒用,我當初練武太過,傷了身子,已經生不出孩子來了。”
其實閆昌南要的就是這話,順勢道:“那咱們就把福彩給兒子娶過來。”
“這閨女再乖巧,那也是彆人家的,哪裡比得上自己的貼心?”楚雲梨笑看著他,眼神意味不明。
閆昌南心中有些不安,又想不出來哪裡不對,半真半假玩笑道:“這不是沒有嘛,隻能想法子偷彆人的了。”
“你還年輕,十多歲的人,想生隨時都可以生嘛。”楚雲梨似笑非笑:“我們夫妻這麼多年都沒有住在一個院子,我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人,你想納妾生女,隨時都可。”
閆昌南不高興:“你倒大方,我不回院子,那不是你時常不回,我回去也是空落落的屋子……饒是如此,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去外頭找女人。”
夫妻倆當著外人的麵說起房中事,梁王夫妻有些尷尬。
梁王心底裡悄悄嫌棄這二人沒規矩,想著水家莊就算富貴,也沒有貴人的那股雅致。傳承了這麼多代,還跟那粗俗的百姓似的,當著客人的麵就開始吵。
喬玲瓏假裝自己不存在,認真喝粥。
“沒想過?”楚雲梨滿臉譏諷,瞄了一眼門口站著的秋玲:“那你跟秋玲是怎麼回事?”
此話一出,閆昌南臉色都變了。
喬玲瓏也抬起了頭來。
楚雲梨就是故意的。
昨夜這二人單獨相處,閆昌南肯定會再次表明心跡。昨晚上才對著人家山盟海誓說要替人守身如玉,結果才過去幾個時辰就得知他和丫鬟早就攪和在了一起……楚雲梨抬眼,看向喬玲瓏的臉。
嗯,果然青青白白,煞是好看。
秋玲臉上血色褪儘:“夫人,您在說什麼?”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奴婢沒有勾引莊主。”
楚雲梨揮了揮手:“不管你們誰勾引誰,總歸是在一起了。如今我還是閆昌南的夫人,不知道這事情便罷,知道了是一定要成全你們二人的。畢竟,你跟在我身邊多年,甚是貼心。可不好辜負了你。”
她又看向梁王夫妻:“我這些年醉心武藝,忽略了閆昌南,讓他房中寂寞,其實是不該的。如今他找了人,那還請二位做個見證……”
“住口!”閆昌南臉色乍青乍白:“沒有的事。”
楚雲梨一臉驚訝:“多年夫妻,我從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竟然提起褲子就不認賬?閆昌南,我看錯你了!”
閆昌南:“……”能不能閉嘴!
他壓著脾氣解釋:“我和秋玲之間,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她就是給我送了一回解酒湯……”
楚雲梨打斷他:“我不想知道你們倆是怎麼攪和在一起的,總歸是有了夫妻之實。難道你不想委屈她做妾,想讓她做妻?”
閆昌南心中慌亂,斬釘截鐵地道:“沒有!”
楚雲梨歎息:“那還是不想認賬嘛。沒擔當!”
閆昌南:“……”閉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