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打開門, 一副氣勢洶洶模樣。
範繼良見狀,拔腿就跑。
一家人沒追, 桌上的飯菜色香味俱全, 還沒吃完呢。楚雲梨還又讓人送了些不醉人的米兒酒來,又添了兩個大菜。
暖房過後,酒樓的人過來收拾一片狼藉, 張家姐妹幫著楚雲梨收拾了院子和廚房。臨走之前都表示,隻要需要他們幫忙, 儘管言語。
等人走了, 隻剩下母子四人。
玉珠麵色複雜:“娘, 我們真的不回去了麼?”
楚雲梨側頭看她, 這裡離範家的酒樓有點遠, 坐馬車來回一趟卻快。
“我帶你回去瞧瞧吧。”
一說要回去, 兄弟倆也要一起, 楚雲梨出門找了馬車, 在離範家酒樓一條街外下來, 今日不少好吃的,吃得有點多, 就當是消食了。
還隔得遠, 就能看到客棧中點亮的燭火, 以前母子四人在的時候,幾乎九成的屋子都會被點亮, 而今天點亮的不足一成。
“生意真差。”楚雲梨搖頭。
玉珠想了想,中肯地道:“可能是爹一個人忙不過來, 先前還去我們那裡耽擱了那麼久。客人上門東家不在,肯定就會換地方住。”
幾人本以為客棧門是關著的,走近才發現大門開著, 範繼良正在打水,還有個纖細人影在擦桌子。
玉珠臉色當場就變了:“娘!爹他……”
楚雲梨瞄了一眼:“你爹隻是請了個人幫忙而已。”
玉林忍不住上前:“爹,你把這個女人接到家裡來,到底安的什麼心?”
範繼良忙得滿頭大汗……這人呢,不管是誰,累了都會想發脾氣。以前有母子四人,他朝幾個孩子吼幾句,那點氣就出來了。可今日守在旁邊的人是荷花,她如今一心想尋死,範繼良不敢對她說重話,也不敢衝客人發脾氣,加上今日在張家人麵前丟了臉,心裡要多煩有多煩。抬頭看到幾人一身光鮮,渾身乾乾淨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安什麼心?家裡的活兒沒人乾,剛好她沒事情做,我把她請過來幫忙而已。你們心裡在想什麼?那話怎麼說的,心裡乾淨的人,看什麼都乾淨。要是滿心齷齪,那就看什麼都是臟的。”
玉林是為母親鳴不平,今日院子裡的事他從頭看到尾。他不是三歲孩子,自然明白父親和這個荷花之間已然不清白。
母親才走一天,他就迫不及待把人招到了客棧裡來,這也太過分了。結果,他開口就被父親罵了一頓,當即也惱了:“今天你還想接我們回來,看來不回來是對的!不然,豈不是想打擾了你的好事?”
“閉嘴!”範繼良偷瞄了一眼荷花神情:“彆亂說話,我跟你荷花姨之間清清白白。”
“是姑姑!”玉平很不高興,故意說這話給父親添堵。
果然,範繼良臉都黑了。
荷花手裡抓著一張帕子,滿臉的局促:“範大哥,之前我就說我來幫你這事會讓嫂嫂多想,果然,我還是走吧。”
範繼良一把將她抓住,滿臉的不讚同:“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兒?”
“是呢。”楚雲梨似笑非笑:“你這條命可是他花了好多銀子才救回來的。你要是出了事,那些銀子可救打了水漂。彆鬨,老實待著!”
荷花淚眼汪汪:“嫂嫂,你彆多想,我和範大哥之間什麼都沒有,他真的隻是好心收留我而已。”
楚雲梨頷首:“他送你出去的那天晚上,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我沒什麼好想的。哪怕我這會兒去範繼良的屋子看見你的衣衫被褥,得知你們滾做一床,也不會生氣的。”她擺擺手:“你完全不用考慮我高不高興。”
荷花麵色慘白,眼淚落得更凶,抽噎著道:“那天晚上是意外。我也不想的……您放心,再不會有下一次了。”
範繼良死不承認,可荷花一張口就說了這話。如果是真正的張六娘在這裡,看見範繼良那樣誠摯,說不準就信他的話了,結果一轉頭荷花就承認了,怕是要被這個男人給氣死。
姐弟三人臉色都變了。
雖然範繼良不肯發誓,他們都知道母親的猜測成了真,可真正聽到荷花承認,心裡還是特彆難受,隻覺得像是不認識自己的親爹似的。
範繼良也沒想到荷花一張嘴就承認了,強調道:“那晚上是意外,是我喝了些酒沒能把持住……六娘,當時我認錯了人。”
楚雲梨好笑:“你這話可真傷人。既傷了我,也傷了這位荷花。咱們夫妻多年,結果你喝醉了就不認得我,合著我就那麼沒有辨識度?荷花也是,人家被你毀了一生,現如今已變成了有夫之婦又被你欺辱,完了你來一句認錯了人,可真有你的。”
“我不生氣。”荷花哭著搖頭:“反正我也不是清白之身,範大哥他對我那麼好,彆說要我的身子,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會主動送上。”
句句在強調她沒想打擾範繼良夫妻,可這一開口,那意思就是她和範繼良之間情誼很深。
張六娘又不是死人,聽說這些,如何還能忍得住?她一吵,範繼良又要護著荷花,夫妻之間鬨翻是必然的。
幾人在這裡說話的動靜不大,卻還是引起了樓上人的注意,有人從後門處摸著過來了。
來人是範繼良的瞎子娘,她看不清路,又住在頂層的閣樓上,平時是不下來的,吃喝拉撒都在那間屋裡,就是為了給兒孫省事。
她摸進了屋,頭朝著母子幾人的方向問:“是六娘嗎?”
瞎子眼瞎心不瞎,是個不錯的人,楚雲梨頷首: “是。”
她瞎了多年,對聲音敏感,聽到動靜後就往這邊摸來:“六娘,玉珠他們呢?”
“奶,我在這兒。”玉珠接話:“我們搬出去了。”
“我知道了。”範母歎息一聲:“這個混賬,腦子被屎糊住了似的,你們走了也好,彆回來了,以後乖一點孝敬你外祖。”
張父在城裡認識不少人,如果他有心庇護,幾個孩子應該能尋到不錯的婚事。這就行了。
範繼良聽到母親的話,臉都黑了。
“娘,我欠了人家的,難道不該還嗎?”
“你個蠢貨!”範母張口就罵:“還債是還債,你跟人糾纏不清,什麼時候才還得完?萬一這女人的男人哪天找上門來,以你們倆不清不楚的事威脅,讓你給一大筆銀子怎麼辦?”
那可是個賭鬼,什麼乾不出來,這是很可能會發生的事。
荷花哭哭啼啼,“伯母,您多慮了。他根本就不管我。”
“閉嘴!”範母嗬斥:“範繼良,你要是眼中還有我這個娘,想讓我多活幾天,就彆讓這個女人出現在這裡。反正都是花錢請人,請彆的人來乾活兒也一樣。”
“不一樣!”範繼良歎息:“娘,這請來的人要是乾活不實在,三個都不一定能頂得上荷花一個!”
“那我寧願請三個。”範母譏諷道:“至少,人家隻是要工錢,不會要更多。”
荷花放下帕子:“範大哥,我還是走吧。鬨得你們夫妻失和我心中已經很歉疚了,如果把伯母也給氣著了,我可就真的成了罪人。”
說著,拔腿就往外跑。
範繼良抬步就追。路過楚雲梨時,甚至沒有多看母子幾人一眼。
人都走了,範母歎氣:“六娘,他那腦子,一時半會兒是清楚不了了。你先回家,帶好幾個孩子,等他吃夠了苦頭回來求你,到時你們再回來吧。”
“我不會回來了。”楚雲梨認真道:“我自己是無所謂,當初選了他,哪怕把這一身骨肉都賠上,也是我自己倒黴。但孩子無辜,我不能讓他拖累了幾個孩子。”
範母一愣,再次歎息一聲,摸索著往回走。
此人不會重男輕女。當初張六娘第一胎生下玉珠,範繼良嘴上沒說什麼,也喜歡孩子,其實是有些失望的。範母就沒有這種想法,摸索著給孩子換尿布……夫妻倆忙著客棧的事,三個孩子不能下地之前,白天都是放在範母身邊的。
範繼良追出了一條街,累得氣喘籲籲,才把荷花給拽住。
在他看來,荷花是真的鐵了心要走,不然他不會追得這麼費勁。
“不要走!”
荷花哭得幾乎站立不住:“我這一條賤命,生來就是吃苦的。就讓我死了吧。”
範繼良舍不得她這樣哭:“彆死。你活著我還能補償,若是死了,真要讓我欠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