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又過了五六天。
範繼良勉強能夠起身, 扶著桌子能走幾步,但想要憑自己下樓還是很艱難。他痛得呼吸都覺得費力,這些天因為荷花做飯手藝不佳的緣故, 客人又比原先少了三成。
這十天還賺不到一兩銀子呢。
真的是越想越愁。
範繼良在這一通愁緒中,忽然就明白了追債之人的想法。
那些人看不上他十天給一兩銀子,提出讓他十天給五兩也是知道他拿不出。不然也不會將他打傷躺在床上這麼些日子……都躺著了, 還怎麼賺錢?
歸根結底, 他們沒指望他賺出五兩!
範繼良越想越是這樣, 叫來了荷花。
“你去告訴張六娘一聲,就說我有要事與她商量, 讓她務必來一趟。”
張六娘最近聲名鵲起,好多人都知道有位鐵娘子帶著幾個孩子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那些人要的是張六娘幫他出這個銀子。
也是, 又過去了這麼久,張六娘那時候就能拿出百兩, 現在應該能拿出更多的來, 不說彆的,光她如今買下的那個宅子就要值百兩銀子。
如果她願意幫忙的話,不說十天五兩了,肯定能把所有的債一下子還清。
範繼良與之糾纏了這麼久, 知道讓她幫自己還債不太可能……讓她給個幾兩銀子, 興許有幾分希望。
荷花滿臉的失落, 正轉身要走呢。範繼良想到什麼, 喊住了她:“你彆去, 她看見以後肯定不會來了, 找個人帶話就行。”
於是,趁著孩子休息楚雲梨特意騰出空來想帶他們上街,出門就撞上了曾經相熟的婦人, 讓她務必回客棧一趟。
為了讓幾個孩子放心出去遊玩,楚雲梨到底是來了。孩子們怕他她吃虧,提出要同行,被她拒絕。
*
曾經夫妻倆住的屋子裡,楚雲梨還沒進門就聞到了滿屋子的藥味兒。範繼良受傷很重,除了內服還有外敷。
楚雲梨站在門口就看見了,扶著桌子滿臉痛苦的男人,好笑地道:“喲,這是怎麼了?”
“六娘,你來了。”範繼良努力扯出一抹笑,可惜他這一會兒正在疼勁兒上,笑得比哭還難看。
“有什麼事,說吧。”楚雲梨沒打算進門,就站在門口:“趕緊說完,我還要帶著幾個孩子去郊外畫畫呢。”
筆墨紙煙可不便宜,可以作畫顏料就更貴了。不說範繼良如今身無分文,就算是曾經有十幾兩積蓄的時候,他也舍不得拿銀子出來這麼拋費。
“你倒是舍得。”
“對自己的孩子,我是恨不能掏心掏肺。”楚雲梨瞄他一眼:“彆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自私。為了讓自己過得好,為了讓自己問心無愧就可以犧牲所有人。”
範繼良苦笑:“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
“本來你就對不起我們,彆說這些廢話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幾個孩子還在外城等著我呢。”楚雲梨滿臉的不耐煩,又看見荷花在底下樓梯轉角處悄悄往這邊張望,皺眉道:“磨蹭久了,人家也不放心,怕我把你勾走呢。”
說最後一句時,她目光是看著外麵的。
範繼良一看就知道荷花在外頭偷瞄,眼瞅著麵前之人為多少耐心,興許一言不合轉身就走。他不敢再磨蹭,將自己這身傷簡單交代了幾句,道:“他們嫌一兩銀子太少,將我打成這樣逼,我從彆的地方想轍。”
楚雲梨有些意外:“你什麼意思?”
“你多聰明,肯定已經想到了。”範繼良苦笑:“我認識的人中,也隻有你才能夠拿得出來這麼多銀子,他們是逼著我來找你。”
“但你應該知道我肯定不會給呀,有這份銀子,我還不如每天多買隻雞燉給幾個孩子吃。”楚雲梨頓了頓:“一天半兩銀子,每人一隻雞都吃不完。這麼好的東西,拿來給你送給他們糟蹋,我可不乾這麼蠢的事。”
範繼良早就猜到她不會給,卻還是想要為自己爭取一下……不爭取不行。再過四五天,那些人上門之後拿不到銀子,肯定還會揍他一頓,他實在是受不住了。不說現在有多痛,他已經成了半個廢人,再來一次,他這條小命肯定就交代了。
“你要是不給,我這頓打就白挨了。六娘,你就可憐可憐我,我不要多的,隻要五兩!”範繼良一想到再過幾天就要承受的毒打,隻覺得周身的傷更痛,不知不覺眼淚都流下來了:“六娘,這一輩子我沒求過你幾件事,我這會兒真的想求你,給你跪下都行。”
“不必,我可承受不起。”楚雲梨轉身:“荷花,你快來,他要摔了。”
荷花來不及多想,三兩步就跨到了門口。
範繼良看她來得這麼快,就知道她肯定是守在樓梯的轉角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不忙嗎?”
“忙啊。”荷花低著頭,眼圈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