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幾句話的功夫,門口之人已經下樓離去。無論範繼良怎麼喊,她都沒有回頭。
張六娘這兩年五兩銀子都不給!
範繼良一邊恨她絕情,一邊害怕即將到來的毒打,看見荷花唯唯諾諾,拿著張帕子就在桌子角落擦……那個地方乾乾淨淨,有什麼好擦的?都要擦禿嚕皮了!
“底下不忙嗎?這屋子又沒客人,不用那麼乾淨。”
他這話時語氣很不好。
荷花來了這麼多天,第一回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當即就嚇得呆住了,抬頭看見他的眼神,不敢多問,低下頭拿著帕子急匆匆跑了,出門時還用手背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範繼良一想到母子幾人去郊外畫畫,要多逍遙有多逍遙,他在這裡為幾兩銀子發愁,就很不是滋味。煩躁之下,一腳將椅子踹倒在地,卻又因為扯著了腳上的傷,痛得他滿臉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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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範繼良身上發生的事,楚雲梨一點都沒隱瞞,如實告知了幾個孩子。
“醜話說在前頭,你們可憐父親我不管。但想要拿銀子幫他還債,這不行!”楚雲梨半真半假笑道:“誰要是敢背著我接濟他,我要不高興的。”
“不會。”玉珠率先開口,又警告兩個弟弟:“爹如今遇上的所有倒黴事都是他自找的。我們不許心疼他。”
玉林忙道:“我才不會,他又不舍得拿銀子給我讀書。”
說實話,範繼良過去是挺勤快,對於客棧裡的事向來都不推辭,可他對幾個孩子並沒有多用心。倒是玉珠玉林活兒沒乾好會被他斥罵。
幾個孩子不惦記父親,範繼良不想再挨打,卻惦記上了他們。
他想要親自去找幾個孩子,卻也隻是想一想而已,憑他如今的傷,想要下樓都挺艱難,再坐著馬車去找孩子。就算一切順利,也會被折騰掉半條命。再者,之前他不是沒有去求過孩子,結果什麼都沒有得到,平白浪費時間,白費唇舌,白費力氣!
他出不了門,派人去請幾個孩子。孩子不一定願意來,再說,驚動了張六娘的話,那女人肯定又要上門警告他。
於是,他想了一個讓孩子主動來找自己的法子。
又是荷花找人傳信給玉珠,說是讓她回來相看,曾經範繼良給她定下的娃娃親。
玉珠收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懵了。喝醉了酒的人做事確實有些不著調,範繼良有跟人說過要給女兒定娃娃親。不過母女倆一直都沒有放在心上。
到底有沒有定,玉珠並不清楚。事實上,可能母親都不知道。
她還要讀書呢,娘都說了。等她讀兩年書就回家學做生意,嫁人得十八歲之後。她肯定是不可能嫁的,並且這事還得勸著父親。如果他一意孤行,娘肯定會生氣,到時又會上門教訓他。
玉珠不覺得自己回家一趟能有什麼危險,到底是親爹呢。於是,她告了假,找了馬車回客棧。
範繼良傳出消息後就坐不住了,一直站在窗邊盯著底下的動靜,看到女兒從馬車上下來,然後馬車就離開之後,他心裡酸溜溜的。以前這孩子根本就舍不得坐馬車,去哪裡都是走路,如今自己一個人也舍得包車上路……到底是有錢了。
玉珠有聽說父親受了傷,進門之後看到親爹鼻青臉腫,歎氣:“爹,那個婚事我不答應,娘肯定也不願意。你最好給退了。”
“我也想給你退,可我當初收了人家的小定。”範繼良張口就來:“五兩銀子呢,換做以前我拿得出來,但現在我是真的沒法子。你把銀子給我,我悄悄把這事情給了了,不然,事情鬨大之後,於你名聲有損。”
五兩?
這麼巧嗎?
玉珠半信半疑:“你騙我的吧?”
範繼良一臉無奈:“丫頭,事關自己的名聲,於你來說五兩銀子又不多,拿這點兒來買安心,不值得麼?”
這話挺有道理的。玉珠也確實拿得出這麼多銀子,但想到母親的囑咐,她還是搖頭:“這麼大的事情,我一個人做不了主,我還是回去告訴娘吧。”
範繼良:“……”
“你都十二了,又不是兩歲。彆什麼事都找你娘,她忙著呢。”
玉珠回頭:“你心虛了!”
範繼良氣急:“我是你爹,你這個當閨女的可憐可憐我不行嗎?”
“我也想照顧你,可娘不願意呀。”玉珠一臉為難:“對了,奶也不願意,她可就打好招呼了,我們誰要是敢接濟你,就把誰送來給你做伴。”
範繼良求之不得。
其實他已經後悔了,當初在張六娘走的時候就該留下一個孩子,有孩子在手,不怕張六娘不給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