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家會被貴人針對,小柳氏呼吸都有些不暢,偏偏外麵的人耐心十足,好像不看這個熱鬨不罷休。不長眼的東西,這時候非要進來做甚?心中煩躁,話時語氣挺不耐煩:“誰呀?”
“伯母,是我!”
李東南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滿滿的擔憂:“家裡出事了嗎?我想看看雪兒。”
小柳氏麵色緩和了幾分。
誰都知道這個時候找上門來討不了好,未來女婿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應該是擔心女兒吃虧,才厚著臉皮來敲門。
“來了!”
李東南進門,看見院子裡的情形,瞄了一眼廊下的楚雲梨,試探著問:“我聽說妮子退了趙家的婚事?那邊是不是生氣了?”
“不知道呢。”小柳氏歎口氣:“那丫頭跟誰都沒商量,太有主意了。”
李東南的到來緩和了院子裡緊繃的氣氛,嘴上再怎麼強調是一家人,這到底不是。就算雪兒嫁過去了,那也是親近的親戚。
當著親戚的麵,一家子吵吵鬨鬨,這不是平白讓人看笑話嗎?
柳氏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緩和了麵色問:“東南,吃早飯了嗎?坐下來一起吃點?”
李東南擺手:“我吃了,奶不用這麼客氣,我正準備下地乾活,聽到這邊吵鬨,所以過來瞧瞧,你們不用管我,趕緊去吃飯吧。”
錢立雪滿臉羞澀:“東南哥,讓你看笑話了。”
李東南立即道:“沒有,不懂事人又不是你。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爹娘是明理之人,不會因此責備你的。”
楚雲梨端著一碗粥,聽到這話,忍不住嗬嗬:“她懂事?那不懂事的人是我?李東南,你腦子呢?當初要不是錢立雪與你定親之後還不老實,接下了了趙家公子的提親,哪裡會有這些破事兒?”
聞言,錢立雪不滿:“大姐,你這話就不講道理了。那麼富貴的公子提親,我哪裡敢拒絕嘛。”
說自己不敢,將自己擺在被動的位置。分明就是想在李東南跟前表明自己的不得已。
楚雲梨豈會讓她如願?
“我看你當時挺自得的,去見趙公子的準備時還還精心準備了一番。”楚雲梨嘲諷道:“就算你當時不敢拒絕,隻做出一副上不得台麵的模樣,趙家長輩怕丟臉,肯定就不會執意娶你進門了。再說,趙公子家世容貌樣樣不缺,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知道你是有夫之婦,定然不會強求。你自己擱這兒暗戳戳想要嫁,裝什麼呢。”
錢立雪滿臉的不自在,看邊上李東南若有所思,她乾脆抽出一張帕子捂著臉哭。
李東南還在想其中的關竅,看到佳人哭了,頓時什麼念頭都沒有了,急忙上前安撫。
楚雲梨冷哼一聲:“少欺負人。”
礙於李東南在,楚雲梨這頓早飯吃得還算安靜。飯後,錢立雪將人送走,柳氏再不掩飾自己的怒氣:“妮子,你去不去城裡?”
“不去!”楚雲梨放下碗筷,轉身回房,準備把昨天的衣衫洗了。
孫氏察覺到婆婆嚴厲的目光,急忙上前:“妮子,彆犯倔,去城裡一趟,把事情說清楚。”
柳氏提醒:“這親事鬨成這樣,如果那邊不肯原諒你的話,咱們就得把東西退回去,之前你可拿了不少,你們母女還是好好想一想怎麼補這個窟窿吧。家裡可沒那麼多銀子給你們糟踐!”
孫氏麵色發白:“娘,我哪裡有銀子?”
柳氏就沒聽見這話似的,回房換衣衫了。
一家人已經商量好了,退親這麼大的事情在前,地裡的活兒都先放一放,老兩口和錢懷夫妻倆一起去一趟。反正租了馬車,坐幾個人都是一樣的車資。
村裡的牛車等著門口,楚雲梨卻遲遲不肯起身。孫氏都急哭了:“妮子,所有人都在等你呢,你快一點吧。”
楚雲梨認真看著她:“你不去嗎?”
孫氏搖頭:“家裡那麼多會兒呢,所有人都走了,一會兒吃飯的碗筷和家裡的豬、雞怎麼辦?我留下來收拾。”
楚雲梨追問:“富貴的人要麵子,被一個農家女退了親,他們肯定會生氣。外頭那一家子沒有哪個願意真心護著我,隨時準備將我賣給趙家讓他們消氣。娘,我都落到這樣的境地了,你還不管嗎?”
孫氏哭著道:“那我能怎麼辦?這家的事情我又做不了主,去了也是乾著急。”
“你就不能豁出命去護我一回?”楚雲梨看著她的眉眼:“你說這麼多年不改嫁都是為了我,我看你滿心滿眼都是想為家裡乾活,除此之外,你腦子裡什麼都裝不下。”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問心無愧。”孫氏起身就走:“你這脾氣越來越怪,娘說得對,你真的該挨一頓打了。”
語罷,率先出門。
外麵柳氏催促,孫氏頭也不回地吼道:“妮子,快點!”
楚雲梨還是不動,一開始是小柳氏過來勸,見勸不動,外麵日頭又高。於是幾人包括車夫都回了院子裡躲陰涼。
柳氏是個暴脾氣,又等了一刻鐘,耐心終於告罄。抓了一把鋤頭就衝進門來,朝著床上的楚雲梨猛砸:“我打死你個討債鬼!”
楚雲梨利索的翻身而起,從窗戶跳到了院子裡。順手撿起了邊上的扁擔。
柳氏見狀,勃然大怒:“好啊你。居然敢打長輩,家裡養出了這麼不孝的東西,簡直是家門不幸,老娘今天非教教你規矩不可。”說著,拿著鋤頭衝了出來。
由於幾人準備離開,隻是回來暫時躲一躲日頭。因此大門是開著的,院子裡眾人看戲的看戲,罵的罵,吵的吵,勸架的勸架,一陣雞飛狗跳。領居們不敢明目張膽的看熱鬨……有些人在院子裡翻曬東西,眼睛卻看著這邊。有離得遠的人家,假裝拿著鋤頭準備下地乾活,卻在門口掉了鞋跟,怎麼都提不起來。又有挑水的人跟提鞋的人閒聊。如果兩人沒有用餘光偷偷瞥院子裡的話,還是很像路過之人。
院子裡一陣雞飛狗跳,楚雲梨不會白白挨打,正想著還手呢,忽然有馬車停在了門口。車夫的旁邊還坐著村頭的一位大娘。
大娘沒想到院子裡這麼亂,微愣了一下。
“這是在做什麼?阿懷娘,這個車夫來找妮子,說是妮子救了他家公子,今日特意來送謝禮來了。”
聞言,所有人都愣住,當車夫笑盈盈上前打過招呼後掀開簾子,車廂裡的東西一覽無餘,除了大堆鮮亮的料子,還有不少精致的匣子。眾人齊齊啞聲。
還是小柳氏反應最快:“貴客上門,快請屋裡坐,嫂嫂,燒點茶來。”
“夫人不必客氣,錢家大姑娘是我家公子的救命恩人,小的隻是跑腿的,當不得貴客的稱呼。”他說著,掏出一張紙展開,開始念禮單。
料子十匹,成衣十套,鞋子十雙,首飾十套……洋洋灑灑一大篇。
年輕的車夫念完,又客氣地問邊上看熱鬨的幾人:“幾位幫個忙搬一下可好?”
村裡幾乎沒有讀書人,一個認字的人這般客氣,眾人都覺受寵若驚,急忙上前搬東西。
東西堆在院子裡,日頭照耀下,看著流光溢彩,一看就知價值不菲。都說貨比貨得扔,之前趙家送來的禮物看著挺貴重,料子也不錯,可跟這些一比,完全沒了光彩。
小哥笑道:“公子特意讓小的去城裡最好的布莊要的時興料子,一匹就值二十兩。公子還說,這一次禮物送得匆忙,不知道姑娘的喜好。姑娘有喜歡的顏色和樣式都可以提,回頭一定送上。”
他特彆客氣,茶也不喝,臨走時還沒忘了對著搬東西的人道謝。
馬車消失在村裡的小道上,錢家人送走了看熱鬨的人之後麵麵相覷,小柳氏抓心撓肝似的,瞄了侄女好幾眼後,忍不住試探著問:“妮子,這是怎麼回事啊?那位公子是誰?看著好像比趙家還要富裕……你們怎麼認識的?”
楚雲梨強調:“你們想去道歉,我不攔著,但我也不去,彆勉強我。”
小柳氏啞然,見自己問不出來,又去扯婆婆的袖子。
柳氏方才喊打喊殺的,這會兒拉不下臉來,瞄一眼大兒媳。
孫氏上前:“妮子,你什麼時候救了人?昨天沒聽你說。”
“你一見麵就讓我聽話,讓我跟他們去道歉,其餘的時候就忙啊忙的,我想說也找不到機會呀。”楚雲梨伸手摩挲著料子,猜測蔣玉安應該今天就會搬到村裡來住。畢竟,他還得針灸解毒呢。
當下的大夫就算會針灸,也沒有她的手法高明。不過,今天要是被事情絆住了趕不來也不要緊,昨天逼了些毒血,能拖個三五天。
孫氏勉強扯出一抹笑:“你這孩子,你說有話要說,我也不可能不聽呀。”
柳氏見兩個兒媳婦都問不到點子上,硬邦邦出聲:“這位公子有沒有趙家富裕?”
還不知道呢。
昨天都沒說幾句話,有外人在,好多話不好說。不過,沒有富貴的家世,楚雲梨照樣收拾趙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