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街這邊的樣子小歸小,卻個個雅致。楚雲梨租下的這一間不算多華美,但比胡昌盛住的那個灰撲撲的地方要好多了。
胡昌盛進門看到院子裡打掃得乾乾淨淨,剛坐下就有大娘送上茶水。且看那動作,好像是有專人教導過的,舉手投足間不說多雅致,至少輕拿輕放,動作利落。他們家那個大娘完全不能比。
這麼說吧,他們請來做飯的大娘就是普通婦人,粗手笨腳做事叮鈴哐啷。而這院子的那位,像是大戶人家中的得力管事,氣質完全不同。
胡昌盛心裡很不是滋味,還有,這院子小歸小,那也是兩進,門口有照壁,與他那個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
“怎麼,又看上我的院子,想搬過來住?”
聞言,胡昌盛回過神,一想到租院子的銀子還是自己出的,就更難受了。
“咱們好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彆跟個炮仗似的,我來這裡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對咱們都有好處。先彆急著發火,聽我說完。”胡昌盛喝了一口茶,道:“你跟那個溫大公子挺親近是不是?”
楚雲梨揚眉:“與你無關。”
“我是來幫你的,你彆這麼拒人千裡。最好是跟我說實話。”胡昌盛期待的看著麵前的女子,這一瞧,他又發現了一些不同,柳樂琳之前是溫柔的,多數的時候麵對他都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神中滿是亮光,似乎很崇拜他。但此時,她那明亮的眼眸中滿是諷刺和疏離,仿佛多看一眼自己都辣了她眼睛似的。
見她不說話,他打算速戰速決,畢竟溫盼柔是個醋缸子,不喜歡讓他和柳樂琳單獨待太久,磨蹭久了,一會兒還要跟溫盼柔解釋。
“尚書府那邊已經在等胡家的媒人,明天是個好日子,母親會帶著媒人上門提親。”胡昌盛頓了頓,“此事是我對不住你。但你……我聽柔兒說了,你和尚書府的大公子過從甚密,並且大公子已經揚言非你不娶,你也打算嫁了,是不是?”
楚雲梨輕哼一聲,不打算多言。
胡昌盛自顧自繼續道:“你的選擇是對的。咱們倆擰在一起,靠著我的那點俸祿隻能夠糊口。你年紀輕輕眼睛已經有了重影兒……說難聽點,你就算把眼睛繡瞎了又能賺多少銀子?嫁給溫大公子挺好的,哪怕我心裡不舍,隻要你過得好,再難受我也能舍。”
這話太惡心了,簡直不能忍。楚雲梨拎起茶壺就砸了過去。
她動手突然,胡昌盛根本來不及躲,痛倒是沒有多痛,隻是被砸了滿頭的茶水,茶水還有點燙。他嚇了一跳,整個人跳了起來。
“你瘋了!”
從小他讀書就厲害,外人看見他多是追捧。家裡的人也聽他的話,也養成了他傲氣的性子。被茶水澆臉這事,實在太侮辱人。他氣怒之下,將手裡的茶杯扔出。
楚雲梨側身一躲,茶杯落在地上碎成碎片。
胡昌盛眼看沒有砸著人,更生氣了,鋪到桌上去撿另外的茶杯。
楚雲梨手指一撚,一根針出現在兩指之間,對著他的手背狠狠一紮。
胡昌盛手吃痛,下意識收回。
“這是我的地方,你用我的茶杯來砸我,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了?胡昌盛,如今是你求我,你找的嶽家確實很厲害,我找的夫家也不是吃素的,以前我不敢告狀,現在我有靠山,隨時都可以去衙門將你告的身敗名裂!”楚雲梨一字一句地道:“給我滾出去!”
胡昌盛沒有動,他來這裡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呢,鬨成這樣,再想心平氣和坐下來談已經不可能。他窩著一肚子火,冷聲道:“你想要嫁入尚書府,憑你這被休了的身份,就算能勉強嫁進去,肯定也過不好。剛好我也需要一個好名聲,回頭有人問起,就說我們倆是假夫妻,沒有圓過房的那種。至於緣由,就說你不願意,或者說我過去一心讀書也行。”
楚雲梨有些意外,冷笑道:“這不胡扯麼,你是把這滿京城的人都當傻子吧?”
胡昌盛:“……”
“你是個聰明人,這麼說對咱們倆人都好。我說完了,這就告辭。”
“可我不想答應呢。”楚雲梨似笑非笑:“反正溫大公子也不在乎我是不是清白之身……”
胡昌盛心情很是煩躁:“他不在乎,但尚書府的長輩肯定在乎。你不要因為和我置氣而拿自己的名聲不當一回事。擁有一個好名聲比什麼都要緊!聽我的!”
“不聽。”楚雲梨擺了擺手,“滾吧!”
胡昌盛走不動了。
來之前他認為說服柳樂琳很容易,畢竟名聲於女子來說重要的程度僅次於性命。尤其柳樂琳還想高嫁,她應該很願意跟他一起撒謊。
她不答應不要緊,關鍵此事是未來嶽母的意思,要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回頭嶽家會看低他的。
“樂琳……”
楚雲梨撿起茶杯就扔:“滾!”
胡昌盛看到有茶水飛來,下意識拔腿就跑,出門時特彆狼狽,一抬眼就對上了一個纖弱的公子。
那公子身上裹著一件白色的披風,真就跟畫中走出來的美男子似的。胡昌盛自認容貌不錯,可在他麵前,卻完全沒有這樣的自信。
他腦子一轉,立刻就猜到麵前人的身份,想到柳樂琳那女人對恨意滔天,眼瞅著是說不到一起了,可這事又不能不辦,當即行了一禮:“溫公子是麼?我來跟樂琳商量做假夫妻的事,如此,我們倆都有清白之身……她不答應,公子你看……”
溫盼安負手而立,淡淡道:“我心悅的是她這個人,不在乎她是否清白。”
胡昌盛噎住。
他覺得麵前的溫盼安有病,堂堂尚書府的公子看中一個棄婦,眼睛和腦子都有疾。他還想再爭取一次,勉強扯出一抹笑:“你不在乎,那家裡的長輩呢?”
溫盼安一臉莫名其妙:“我娶妻,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胡昌盛:“……”
尚書府的公子想事情這麼簡單嗎?
婚姻大事講究門當戶對,哪兒能自己決定呢?
“那你可有把要娶樂琳的事告訴長輩?”
溫盼安答:“還沒。”
胡昌盛頷首:“我猜也是,如果說了的話,公子肯定不會是這種想法。”
“說不說都一樣。”溫盼安忽然衝他扯出一個滿是惡意的笑容,“可能你不知,當初溫久考中進士時身份跟你差不多,是娶了當朝首輔的獨女,也就是我娘才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我外祖父不在了,娘也不在了,那時候我年紀還小,他將我娘的嫁妝和外祖父留下來的東西全部收了起來。如今我長大了,也到了取回東西的時候。所以,我想娶誰,他們可以提議,我不一定采納,把我逼急了,就將他們所有人……包括你嶽母,全部都趕出去!”
他滿臉冷漠,胡昌盛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後退了好幾步。
“你……你……”
溫盼安冷笑一聲:“他們不能做主我的婚事。我應該能做主溫盼柔的,你再多說一個字,就做不成溫府的女婿。你要不要試試?”
胡昌盛:“……”
他看得出來麵前男人不是說玩笑話,轉身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