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父渾身一軟,險些摔倒:“真的?哪個大夫看的?我們有沒有再找幾位……”
盧母哭著搖頭:“都差不多的!就算有高明大夫,我們那點銀子又能喝幾副藥?他爹,你想想法子救救兒子呀。”
確實得想法子救!盧父扶著椅子坐下,很快就有了主意。
“把那個藥灌給賀苗娘!再把她生病的事情傳出去。”
盧母一驚:“這……萬一賀老爺要替她報仇怎麼辦?”
“藥是她買的。”盧父沉吟著道,“咱們把藥下重一點,或者直接買副啞藥灌給她,賀老爺的人來了之後肯定會請大夫,如果她有救,那我們就能救俊義。”
盧母覺得有點不靠譜:“萬一賀老爺還是不願意管她怎麼辦?”
盧父恨恨道:“那就讓她給咱們兒子陪葬。”
於是,賀苗娘就看到從屋中出來的盧家夫妻麵色如常……她還在懷疑盧母是不是知道了真相,這會兒也放心了。
稍晚一些的時候,盧母又給兒子熬好了藥。
賀苗娘進廚房去端:“娘,給我吧。”
盧父忽然從廚房門口冒了出來,撲上去摁住了她。夫妻倆商量過了,買啞藥費銀子,還容易被人發現。乾脆就灌一碗滾燙的藥給她,順便把嗓子燙壞。
夫妻倆力道很大,滿心都是替兒子報仇的憤怒,摁住了賀苗娘就不鬆手。
饒是賀苗娘極力掙紮,也還是被他們灌了一碗滾燙的藥。
灌藥的時候夫妻倆的手都被燙著了,但他們卻一點都沒鬆手。
賀苗娘燙得叫都叫不出,藥灌完後,她滑落在地上用手捂著脖頸,喊不出又痛得厲害,她跌跌撞撞起身,跑去找盧俊義。
盧俊義看見她唇邊和脖頸都紅了一片,嚇了一跳。
賀苗娘瞪著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本來想撲上前去掐他的,走到一半想起什麼,又跌跌撞撞回了廚房,把灶中的火拿起去點房子。
盧父看見了,嚇一跳,急忙阻止。期間被燃著火的柴給戳著了眼睛。不過,好歹是把人給製住了。
當天夜裡,賀苗娘就發起了高熱。
燙傷太嚴重,她不光說不了話,甚至連喝水都不行。
喝不了藥,傷勢隻會越來越重。
夫妻倆按照打算好的那樣將消息傳出去,還特意傳到了賀家管事的耳邊。
當天沒等到賀老爺,第二天賀苗娘燒得滿麵潮紅,還是沒看見賀老爺。
一直到賀苗娘奄奄一息,隻能瞪人了,賀府還是沒有消息。
盧母恨得甩賀苗娘的巴掌:“不中用的賤人,我兒子遇上你,簡直倒了八輩子的黴!你為何要這樣對他?為什麼呀?”
賀苗娘閉上眼,明明是盧俊義先負了她的!
她為了二人之間的感情,不願意嫁入富貴人家做夫人,甚至連父親都舍了。拋棄一切隻為了和盧俊義做夫妻,可是盧俊義是怎麼對她的?
她以為盧俊義病死之後父親就會接納自己,沒想到自己都要死了,父親那邊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按理說,如果父親在乎她,嘴上說著與她斷絕關係,私底下也會找人盯著她。可是她都這樣了父親還沒有出現,要麼就是父親沒有派人盯著,要麼就是派人盯著也不打算救她!
若不是盧俊義,她也不會被父親厭棄。
“盧……俊義……”賀苗娘滿臉是淚,她希望下輩子再也不要碰到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了。
楚雲梨出現在賀家院子的第四天,賀苗娘就死了。
院子裡辦喪事,楚雲梨沒有去,而是花了點銀子買通賀老爺的管事,將盧俊義中毒是賀苗娘下毒手,然後她會死是被盧家夫妻所害的事我到了賀老爺的耳邊。
賀老爺再討厭自己的女兒,也絕對不會讓彆人害了她。
如今人已經死了,他當然要報仇。
關於女兒跟盧家人之間的糾纏,他不想把這些事情鬨上公堂,丟人!
於是,他特意找了幾個跟盧父年紀相仿的中年人跟盧父偶遇,熟識一段時間後把人帶去了賭坊。
盧父一開始還能堅定拒絕,偶然去一次贏了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很快,他就輸了自己的兩條胳膊,變成了廢人。盧母一個女人,哪裡養活得了父子倆?
這時候,又有倒黴事發生,原來賀苗娘的親娘離開後,又托人把這個院子賣了。院子易了主,不再屬於賀家,他們一家人也不能繼續賴著。隻能搬出去。
三人搬出院子,沒有地方去,左右權衡過後,去敲了楚雲梨的門。
楚雲梨也沒想到他們居然有這麼厚的臉皮,居然還能跑來找她。
彼時孩子都已經會翻身了,在院子裡的小床上各種鬨騰。
開門的是大娘,楚雲梨看清楚是盧家人後,就讓大娘去看孩子了,她自己靠在門口,道:“想讓我收留你們?”
盧俊義斷了藥,雖然不能動彈,現在也還能說話。他眼淚汪汪地看著她,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小漁,幫幫我們!求你了!”
盧母作勢要跪下:“小漁,現在你也不差養我們這幾個人的銀子,就當我們是小貓小狗,給我們一個容身之處,給我們一碗飯吃行不行?求你……”
楚雲梨漠然看著。
盧母見她不為所動,一咬牙直接跪了下去。
“你是長輩,這是故意折我的壽呢。”楚雲梨擺擺手,“這天底下的可憐人多了去了,你們家會落到今日的地步,純粹是自作自受,我不會幫你們。”
盧父剛剛被砍了兩條手臂,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一條命,這會兒麵色蒼白地問:“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嗎?”
楚雲梨嗬嗬:“要不是我機靈,現在命都沒有了。我一個女人,帶著獨自住著,你們怎麼會以為我在乎名聲?”
盧家人啞然。
確實,若她在乎名聲的話,當初就不會離開,而是會死皮賴臉賴著盧家。
盧母真的後悔了,賀苗娘哪裡都比不上孟小漁,如果他們當初沒有想著接賀苗娘回來的話,孟小漁就不會走,那麼,孟小漁擁有的那些鋪子都屬於盧家。
“小漁,為孩子考慮一下吧,如果孩子長大了,知道你對他爹見死不救,他會恨你的……”
楚雲梨噴她:“盧俊義活不成了,就你們夫妻這個樣子,怕是等不到孩子懂事就會死,孩子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再說,她養大的孩子,明辨是非是最基本的,絕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彆說孩子不知道盧家的人死,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怪她。
盧家人還要再勸,楚雲梨耐心告罄,吩咐道:“放狗!”
兩條大黑狗一出來,盧母連滾帶爬的拖著兒子狂奔而去,期間幾次險些摔倒。
*
楚雲梨照舊每日抽空帶孩子繡花,空閒的時候會帶著孩子出門去逛。
隨著孩子越來越懂事,他特彆喜歡上街。楚雲梨也樂意帶他出門。她不喜歡身邊有太多人伺候,大部分的時候,馬車將母子倆送到街上,然後就在約定的地點等著。等母子倆逛夠了就會主動去找車夫。
這一日天氣不錯,楚雲梨用過早飯後就帶著孩子出了門。到了街上,一路走一路逛,孩子興奮地咿咿呀呀叫著。
楚雲梨的心情也不錯,在一個賣小玩意的攤子前給孩子選東西……其實她早就發現今天有人在身後跟著自己。方才幾次故作無意地回頭,已經認出了是盧母。
就在楚雲梨挑好東西給孩子拿著,正準備掏錢付賬時,盧母忽然從人群裡衝了出來,她雙手舉著,老遠就做出要抓孩子的架勢。
這是想抓了孩子威脅她?
想銀子想瘋了吧!
楚雲梨左右觀望了一下,側身挪了兩步,盧母拚儘全身力氣撲上去,卻撲了一個空,然後,她身子控製不住的往前栽倒,頭狠狠砸在了一處牆角上。
那牆是用青磚造的,特彆硬,盧母額頭當場就飆了血,她緩緩軟倒在地,嚇得周圍的人瞬間散開。
楚雲梨可一點都沒有碰她,這是盧母自己的力氣把自己撞成這樣的,可見她真的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和最快的速度,想抓了孩子就跑。
眾人一陣驚呼,楚雲梨往後退了好幾步,強調道:“我沒有碰她。”
街上這麼多人,都看得出那個瘋子是想搶孩子,隻是沒抓到孩子撲了個空後撞著了頭。
這條街上就有醫館,大夫來得很快,可惜趕到的時候盧母已經沒了。
楚雲梨並未隱瞞自己和盧母的關係,當著眾人的麵把曾經的恩怨說了一遍。
知道真相的人心裡都明白,盧母跑來搶這個孩子並不是想抱回去養,隻是想拿孩子來威脅。因為盧父好不容易養好之後又染了風寒,已經隻剩下一口氣了,如果沒有銀子治,就是這幾天的事。
楚雲梨當然不可能救他。
於是,兩日後盧父斷了氣。
而盧俊義手腳不能動,癱在橋洞底下,一開始還有人給他喂飯,後來他自己都咽不下去。在雙親離世不到一個月後,他也沒了。
這一次,楚雲梨出麵,替孩子給他收屍。
給親生父母籌辦後事是為人子女的本分,楚雲梨不是想為孩子爭這個麵子,而是想將盧俊義和賀苗娘合葬。
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那麼深,怎麼能不合葬呢?
賀老爺都不想提這個糟心的女兒,當初知道女兒死後,讓身邊的管事將人葬了,並不管葬在何處。說到底,他將女兒下葬隻是為了全這份父女緣分,不想讓賀家的血脈流落到被人拋屍荒野的地步。
因此,等到楚雲梨將盧俊義的屍骨也送過去時,賀老爺不知道是不知情,還是知情了不想管,反正從頭到尾沒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