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蔣氏親生,那對短命的夫妻不是他的親爹娘,他的親娘是一直就把他當親生兒子一般照顧的母親,這是天大的好事!可壞處是……他不是婚生子,而是通奸而來,更慘的是這件事情大概要瞞不住了。
如果蔣氏真的被休,兩家撕破了臉,白老爺絕對不會幫著瞞著這件事。
白長生根本就接受不了自己是個奸生子的事實,身份這樣不堪,會被所有人指指點點,還不如雙親俱亡呢。
“父親,不知者無罪,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件事。母親一直沒有告訴過我真相,我連自己的親爹是誰都不知道。蔣家對我也沒有多好……父親,彆不要我。”
白長生哭得特彆傷心,奈何白老爺鐵石心腸。
此時的白老爺正在氣頭上,根本就不想再看見這一家子,眼看他們不走,把桌上的筆墨全部都丟了出來。
蔣家夫妻看到他氣成這樣,也知道今天不是談事的時候,便紛紛告辭退了出去,蔣氏不願意走,被夫妻倆給拽走了。
白長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咬牙,連滾帶爬跟著蔣氏離開。
畢竟,夫妻倆還沒有翻臉時,白老爺就已經不認他了,如果他繼續留在這裡,最後還是被趕出去的,與其被趕出去後跑到蔣府求收留,還不如跟著他們一起回去。
所有人都走了,書房裡隻剩下父女兩人,白老爺臉上的怒氣很快就消散了,看著麵前女兒,他歎口氣:“還得多謝你娘,不然我真的就絕後了。我也沒想到那個女人除了又瘋又鬨之外,居然還這麼毒!當初我為了她放棄你娘,簡直蠢透了。”
蔣氏走了之後,楚雲梨在府內的日子一切如常。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比原先更加自在了。
白飄飄在她進門的第一天就衝她示了好,後來更是處處捧著,從不與她作對,得知白夫人被休,白飄飄心裡很是緊張,不敢去問父親。就跑到楚雲梨麵前來試探:“大哥都被趕走了,爹有沒有說要把我送走?”
楚雲梨好笑:“那你想走嗎?”
白飄飄忙不迭搖頭,她肌膚白皙,臉頰上還有幾分嬰兒肥,這一猛搖頭,臉頰肉嘟嘟跟著搖晃。
楚雲梨笑了,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 那就不用走。回頭爹要是趕你,我幫你求情。”
白飄飄大喜,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姐姐,你真好!你是這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
楚雲梨心下了然,白飄飄不過是白夫人怕把親兒子帶回府裡被人懷疑而抓來的擋箭牌罷了。她對這個女兒沒有多好,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兒子身上。白飄飄已經十四,之前有人試著提親,白夫人壓根兒不考慮,直接拒絕。
這就不是疼愛女兒的模樣。
接下來一段時間,楚雲梨每天都挺忙碌,要麼在府裡看賬本,要麼就出去逛鋪子。白老爺從來都不阻止,還多有指點。看到女兒在做生意上有天分,他特彆高興,愈發積極得籌辦認親宴。
與此同時,蔣家姑娘在成親之前與情郎育有一子,瞞著此事嫁入白府後,在自己不能生時還不許白老爺生,跑去給人下毒,白老爺險些被她害得斷子絕孫。若不是白老爺在成親之前跟一個花樓女子留下了孩子,真的隻有過繼彆人的孩子一條路走了……這件事情很快傳遍了城裡。
蔣家姑娘的名聲一落千丈,不說那些嫁出去的蔣姑娘有多恨,現在當家的蔣家主對姐姐做的事情有多厭惡,就是蔣家夫妻對女兒都生出了幾分嫌棄。
蔣氏的日子很不好過,她滿心都想回白府。各種去堵白老爺。
楚雲梨這邊還算清靜,每天早出晚歸,經常抽空去探望牡丹。
不知白老爺怎麼想的,最近還常常登牡丹的門。
*
周光耀回到村裡,他對於在城裡發生的事情隻字不提,想要養好身子再圖其他,結果剛剛到家,一頓飯還沒吃完,債主就登門了。
來的這家人姓楊,之前借給他們有一兩銀子。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他們家原先是不缺錢的,打算去鎮上做生意為生,可惜養了一個敗家子,這兩年家裡的銀子都迅速被敗完,那個敗家子還染上了賭,將家裡的房子都賣掉了。
楊家之前不缺這一兩銀子,拿這銀子出來也是想和周家交好,但如今的一兩銀子對於楊家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至少能讓他們將那些追債的打手應付掉,自家人少受點罪。
登門的時候,楊父比往常蒼老了十歲不止,不到六十的人,頭發幾乎全白,身子都佝僂了。
“光耀,你千萬想想辦法,把這銀子給叔還上。要不然……我這條胳膊就留不住了。”
周光耀聽到楊家發生了這種事,心裡也很同情,但是,他如今真的是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
家裡能值點錢的東西,就是當初柳如蘭送來的禮物。可是那些東西在他們走了之後被大哥送了不少出去,剩下的那些都當掉了,現如今隻有一匹白色的料子。
鄉下人不願意穿白,這料子價錢不便宜,一身白色沒法乾活,村裡人就是有錢也不買這種玩意。
“這個料子應該能值一兩銀子,你拿去當了吧。”
周光耀從屋中把料子抱出來,還沒有遞到人手裡,周光明就跳出來了,一把將料子搶了回去。
“這東西是送給娘的,娘已經送給了我,我有用處。”
關於周光明在外頭做的那些事,周光耀不說全知道,至少也知道大半。這個料子肯定是被他送給那些相好的女人了,換做往常,周光耀不會跟兄長計較這件事,可現在不行。
“大哥,這個要拿來抵債,人命關天!”
周光明才不管這麼多,抱著料子跑了出去。
楊父又哭又求,周光耀隻得說自己趕緊給他籌銀,最多一天就能還上,才把人打發走了。
他親自把人送到門外,正準備關門呢,就看見姚家夫妻來了,看到這二人,周光耀隻覺得頭皮發麻。
這倆人是又狠又貪,周光耀想也不想,直接將門甩上。
下一瞬,姚家夫妻衝了過來。敲了幾下,見屋中沒有反應,便開始踹門。
“我們家玉蘭呢?你把人帶去,還讓她背著夫家悄悄跟你跑,現在你回來了,她人呢?”
周光耀最怕的就是有人問及姚玉蘭,他努力強撐著才沒有拔腿就跑:“我跟如蘭和好了,玉蘭她跟如蘭一起回來。你們也知道,如蘭的馬車很舒適,又隻有她們兩人……我們回來的時候有我們兄弟倆,玉蘭住在裡麵不方便,畢竟她已經不是我的妻子了,我得顧及她的名聲。”
他說話有理有據,這話也確實說得過去。夫妻倆姑且信了,又問:“什麼時候到家?玉蘭那男人脾氣很不好,已經上門討要當初的聘禮了,我們要是再不給人,就得退錢。你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準確的日子。”
周光耀:“……”
“我也沒跟她們同行,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到。不過,應該就是這幾天。”
姚父不允許他糊弄:“這幾天是哪天?會不會超過十天?”
“不會不會!”周光耀勉強笑道,“如蘭她……她剛剛小產,經不起顛簸,應該會走得慢一點。”
姚家夫妻覺得有點奇怪,柳如蘭是周家人的媳婦,既然都要回來,為什麼不一起走?兩個女人單獨上路,若是車夫起了歹意,那真的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
他們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
周光耀張口就來:“如蘭找到爹了,他爹是城內很富裕的生意人,家裡的房子像莊園一樣,伺候他的人有幾百,光是如蘭的護衛就有二十多,絕對不會出事。對了,如蘭邀請玉蘭同行,我本來還想阻止……怕玉蘭多說多錯,再讓如蘭生了我的氣。可玉蘭自己願意,我攔都攔不住。”
他說得跟真的一樣,姚家夫妻心中再無疑慮。
姚母好奇:“照你這麼說,如蘭比以前更加富裕了?”
周光耀頷首,他不能慌,否則所有的債主全部撲上來,他會被那些人撕成碎片。反正先騙嘛,能騙多久是多久。
姚母提醒:“之前欠我們家的二十兩銀子你可彆忘了。”
周光耀:“……”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姚玉蘭之間不清不楚,柳如蘭也知道了。
也就是說,姚家夫妻手中的把柄不存在。周家完全可以不用給錢。
但是,一來姚家夫妻手裡拿的是借據,二來周光耀隻想趕緊把人打發走,沒想與他們糾纏,胡亂點點頭:“我記住了,這點錢於如蘭而言,就是毛毛雨。放心吧!”
他語氣輕鬆又篤定,姚家夫妻頓時大喜,對於這筆銀子,他們還是第一回從周光耀口中得到確切答複呢。
夫妻倆回去了還抑製不住歡喜的心情,晚上特意割了一塊肉來慶祝,夜裡還聊到半夜,快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著。
一宿沒睡,早上兩人都起不來,想著自家即將有二十兩銀子進賬,也不用那麼急著起來乾活,便翻了個身繼續睡,可惜還沒睡著,外麵就傳來了喧鬨之聲。
“姚家大哥,玉蘭回來了,正在李家吵呢。李家那邊不讓她進門,她非要進門,衣衫都要被李家那個婆娘扒掉了……”
聽到這話,姚家夫妻的困意不翼而飛,兩人翻身坐起。姚母睡在外麵,動作最快,跑出來問報信的人:“妹子,不是說那個柳如蘭有二十多個護衛,他們就沒阻止嗎?我就說那個柳如蘭沒安好心,不可能有女人能這樣大度地原諒男人的原配,有錢能使鬼推磨,李家那個婆娘肯定拿了姓柳的給的好處了。”
她喋喋不休說了一大串。
報信之人一臉茫然:“如蘭?沒回來啊,玉蘭自己一個人來的。”
姚母:“……”
她忽然才想起來周光耀昨天信誓旦旦說還有個十天八天,這才一晚上,女兒就回來了。這裡麵絕對有事。
那個騙子!
姚母大怒,擼袖子道:“混賬東西,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光學怎麼騙人了。老娘還以為他說的是真的。看我回頭不撕了他的嘴。”
再想要找周光耀算賬,還是要等一等,如今最要緊的是幫女兒打架!
姚玉蘭額頭上還裹著一塊布,整個人瘦了好多,她不想在那樣的地方多待,兩晚上賺到了能夠與人拚車的銀子她就立刻往回走……可一架馬車上擠那麼多人,特彆讓人難受,她還險些被人占了便宜,回到家時整個人昏昏沉沉,差點暈過去。結果卻進不去家門。
“娘,不要打了,我知道錯了……我真沒有做什麼,我和周光耀之間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回來的時候都沒有帶上我,那個混賬,險些把我打死……”
李家人很不喜歡姚玉蘭,不管誰家的媳婦兒,平白無故跑出去十多天不見人影,那就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說她是清白的,誰信?
尤其姚玉蘭還是和曾經的男人一起出門,要說兩人沒有藕斷絲連舊情複燃,又有誰會信?
姚玉蘭的男人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李母惡狠狠道:“姚家的,你來得正好。把當初的聘禮錢退了,這門婚事作罷。”
姚母來為女兒討公道,可不是來退聘禮的,當即道:“我好好的女兒交給你,你沒把人看住,憑什麼讓我退錢?我還問你要人就是好的!”
李母大吼:“那個周光耀把人騙走了,你這女兒分明放不下那個讀書人,既然看不上我兒,嫁過來了也還念著那頭,老娘成全他他們。把聘禮退了,這件事情咱們就當沒發生過。”
姚母才不會退錢呢,李家如果真的要錢,問周光耀討要!
事情鬨得這麼大,村裡又沒有秘密。周光耀坐在院子裡,看到左鄰右舍的人都往村頭跑,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便站在籬笆牆旁邊觀望。
“大娘,什麼事啊?”
那大娘急速飄走,留下一句話:“玉蘭回來了,被夫家趕出來了……讓姚家還聘禮呢。”
周光耀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當時那個花瓶很重,他渾身乏力之下,花瓶是重重砸在姚玉蘭額頭上的。
他真的以為人會死,所以才會讓爹娘將人丟出去。
為何沒死?
搞不好,人已經死了,回來的是一抹魂!
如果回來的是魂,他還能逃脫嗎?還不如回來的是人呢……隨即他又想到,哪怕回來的是人,他也要完蛋。
周光耀身上的傷還沒有徹底好全,加上餓了幾天肚子,此時也還沒養回。他跑也跑不快……跑不快也要跑。
不然,要是被姚玉蘭抓住,或者讓姚玉蘭去告了狀,他要完蛋!
周光耀轉身去收拾行李,拿著一個包袱悄悄上了路。他一路撿著偏僻的小巷子鑽,結果剛出一出黑巷子,就被一個大娘拽住了胳膊。
“周光耀,李家人找你呢,讓你賠聘禮,他們認為姚玉蘭這些天已經被你給欺負了……”
村裡的婦人常年在地裡乾活,力氣很大。周光耀努力掙紮,把自己弄得一頭汗,卻根本掙紮不開。
“大娘,放開我!”
大娘回頭看到他手裡的包袱,好奇問:“你這是想私奔?”
周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