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之位,陳府拿得不虧心,這祖祖輩輩往戶部送了不少銀子,但凡遇上大災大難,陳府都會主動捐錢捐物,之前沒少被皇上口頭誇讚過。
陳利民人還在家裡養傷呢,天上掉下一個爵位……這在之前,他是想都不敢想。他都以為自己要被人汙蔑上反賊的罪名被打死了,想到峰回路轉,變成侯爺了。
外人聽到陳府得封爵位,倒也不會多想,畢竟陳府過了委屈,之前還為朝廷賺那麼多銀子呢。
但是,這個消息傳入攝政王的耳中,他的心裡簡直都在滴血。
這是陳芙蓉拿他辛苦經營了好幾年的勢力換來的爵位!
攝政王心中恨極,又想了一番,等到自己翻身要將母子倆如何如何,怒氣才平複了幾分。
稍晚一些的時候,宮中來了旨意。
關於攝政王爺薑青誌犯下的大大小小一百三十七條罪名,要請他去大牢裡細查後定罪!
攝政王府被抄,所有的下人充作官奴。
直到被拉上了囚車,薑青誌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前幾天他還是權傾朝野不可一世的攝政王,這麼快就淪為階下囚了?
還有,什麼一百三十七條罪名……他承認自己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應該沒有一百多條罪命。這應該是皇上想要除掉他故意編出來的。
不管編不編,將心比心,如果他處在皇上的位置,看見一直給自己添堵的人倒了黴,絕對會趁他病要他命,一棍子把人打死最好,絕不給人翻身的餘地。
年輕的帝王手段稚嫩,但是朝堂上有那麼多的保皇黨,他們會為皇上出謀劃策。
想到此,薑青誌心裡明白,他這一次,多半是不能平安脫身了。
值得一提的是,高南月不是攝政王府的人,在王府被抄後,她就被丟了出來。
她身上有傷,自己走不動,隻能趴在地上,顯得特彆狼狽。
她是安國侯的前夫人,攝政王府權勢滔天,陳家母子之前險些被害死……眾人不知道其中內情,高南月也不會主動告知。
現在安國侯母子是慌上麵前的紅人,哪怕討好不了,也絕對不能得罪。於是,在高南月請求人把自己送往侯府時,立即有人自告奮勇。
攝政王府被抄,皇上又下了旨。讓將王府騰出來做安國侯府。
楚雲梨不知道薑青誌聽到這個消息會不會生氣,反正她心裡挺爽快的,還覺得皇上挺上道。於是,她在又一次進宮謝恩時,提出了一些賺錢的好法子。
皇上聽得眼睛大亮,立刻安排了官員對接。
楚雲梨從宮中出來時,心情還不錯,剛到府門口,就看見那裡趴著一個人。
母子倆早就已經吩咐過,絕對不要接待高家人,看見高南月,直接把人攆走。
高南月趴在地上動彈不得,門房也不好攆,已經派人通知了高家,隻是那邊一直沒有派人來接。
“你怎麼在這?”
高南月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抬頭看見一身誥命服顯得雍容華貴的陳芙蓉,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士農工商等級分明,她那時候以為自己一輩子隻能做個商人婦,心裡還有點不甘心,不止一次寬慰自己好歹能衣食無憂,還能讓娘家人不為銀子發愁。可是,遇上了薑青誌後,她雖然知道兩人之間不可能,更不想搭上自己的名聲和他糾纏,但還是挺享受一手遮天的攝政王愛慕於她。
誰知道一轉眼,攝政王倒了,陳利民成了侯爺。
雖然這個侯爺沒有實權,但也是正經的侯府!
憑著高家,她壓根入不了侯府。
如果沒有遇上薑青誌的話,她已經是侯夫人了。
“母親,我……”
楚雲梨皺了皺眉:“你這什麼記性?我讓你改口!”
高南月看到她眼中對自己的厭惡,微愣了愣。她不是記性不好,而是故意試探。
看這樣子,婆婆好像真的不會再接受她了。
“陳夫人,我想知道是不是你把阿誌害到這種地步的?”
楚雲梨不著急回府,本就是特意留下來看高南月要怎麼扯的,聽到這問話,真心覺得自己低估了她的臉皮。
“什麼地步?”
高南月咬牙切齒:“抄家下獄!”
“說得好像我們家沒被抄過,我們母子沒去大牢待過似的。”楚雲梨嗤笑,“我們母子是不是被冤枉的,你最清楚。而薑青誌會落到這樣的地步,可不是我們母子汙蔑的,他自己乾了那麼多的壞事,被律法嚴懲,活該啊!”
高南月有些恍惚:“他是身不由己……”
楚雲梨一臉驚奇地看著她。
“話說,你沒發現自己的心意嗎?薑青誌已經如同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懂理的人都知道他該死,你讀過書,卻還在為他辯解。你對他,當真沒有感情嗎?要不,我送你去大牢陪他?”
聽到最後一句,高南月嚇得魂飛魄散,她動彈不得,卻努力撐起身子連連擺手。
“不要不要,我什麼都沒有做,不關我的事,我沒有觸犯律法,你不能這樣。”
楚雲梨嗬嗬:“不要待在我家門口!自己滾遠一點。”
高南月看著她的背影,心下特彆後悔。
高大人到底不敢放任女兒呆在侯爺門外……侯府的名聲他賠不起。
關於薑青誌犯下的那些罪名,很快就被公布了出來,他自己也認了罪。
不認不行,如果不認,他會被直接打死……曾經他對待那些被冤枉的官員,就是這麼乾的。
和那些被冤枉後不得不認罪的官員不同的是,他自己是真的乾了那些事。直到板子上了身,加上他中毒後的疼痛,他好幾次死去活來。在一片疼痛裡,他才驚覺自己過去那些年乾了些什麼好事。
“犯人薑青誌,五馬分屍!”
薑青誌渾身都是傷,聽到這話後,他再也忍不住,昏死了過去。
關於攝政王犯下的罪名在京城流傳了好久。
說實話,薑青誌直接或間接害死的人命足有好幾千條,此人怎麼死都不為過。
隨著薑青誌被五馬分屍,攝政王權傾朝野的世道已經過去,皇上親政,立刻開恩科選拔官員,朝堂一片欣欣榮之相。
*
某日,楚雲梨半夜被人叫醒,新提拔來的管事等在門口。
“夫人,周大人來了,沒有著官服,此時人在後門處。”
周大人是新提拔上來的虎營統領,和楚雲梨有過兩麵之緣,大家不熟。
楚雲梨起身:“有說是為什麼事嗎?”
管事低著頭答:“據說是替皇上送禮。所以小的才把夫人叫起來……”
楚雲梨裹上了披風,一路疾走,到了偏門處,果然看見了一身綢衫的周大人。
“大人,這麼晚了,可是有事?”
這都已經子時過半,有事情也不該大晚上來打擾。
周大人拱手:“夫人,本來不該晚上登門,隻是這東西……皇上特意囑咐了要掩人耳目,夫人收下吧。告辭!”
人再次拱手,很快消失。
皇上送的東西,不管喜不喜歡,都得表示出很喜歡的樣子。楚雲梨親自上前,掀開了那個麻袋,手還沒碰著麻袋,她已經聞到了滿鼻的血腥味。
血腥味一出,楚雲梨若有所悟,掀麻袋的動作也有原先的小心翼翼變成了一把扯開。
麻袋裡滾出了一個修長高大的男人,正是薑青誌。
那個被五馬分屍的根本不是他,隻是“攝政王”而已。
楚雲梨彎腰瞅半晌,愈發覺得年輕的皇上行事有些活潑。
“先關到偏院去,彆讓人瞅見了。有事情明天再說。”
她回去睡了一覺,陳利民得知了此事,還特意趕了過來。
“娘,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陳利民在做生意這件事情上特彆有天分,但是做侯爺……他沒學過,總覺得身為朝臣不敢大意。
他做生意是得心應手,做官員嘛,簡直處處都放不開。
事實上,楚雲梨就看出了他是這樣的性子,已經私底下跟皇上說過,爵位可以要,做官就算了。
隻看以後陳利民的兒子願不願意,如果願意,楚雲梨會儘心儘力教導,若是不願,她也不會勉強。
“沒什麼意思,就是把人送來隨我們處置而已。”
陳利民點點頭:“那……我去忙了。”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結痂,可以行動自如,但是還沒痊愈。楚雲梨囑咐:“你少走動,少坐!”
“知道了。”陳利民特彆喜歡做生意,他不想趴床上閒著,前幾天簡直閒得他渾身癢癢,難受急了。
*
楚雲梨不慌不忙,洗漱完用過了早膳才往偏院去。
彼時,薑青誌還在昏迷之中。
昨天晚上黑漆漆的,楚雲梨都沒有仔細看他,才發現他隻穿了一身單薄的囚衣,這種天氣,冷倒是不冷,就是囚衣上大片大片的血跡,有一些還粘在了傷口上……確實是有點兒慘。
楚雲梨用腳踢了踢他,把人踢得滾了出去。
薑青誌眉頭緊皺,緩緩睜開眼睛,當他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明亮天空底下,頓時愣住了。最近這段時間,他每天睜眼都是黑漆漆的,鼻子裡都是難聞的血腥味和各種臭味混雜。
他一側頭,就看見了楚雲梨。
“你……這是哪兒?”
楚雲梨似笑非笑:“就在昨天,罪臣薑青誌已經被五馬分屍。”
薑青誌微變,也就是說,覺得他已經是個死人了。無論陳芙蓉如何折磨他,都不會有人知道他的遭遇。哪怕他跑出去告狀,也不會有人相信他的身份。
他越想越害怕,心中惶恐不已,強撐著道:“我是犯人,自有律法處置。不是你一個普通百姓可以隨意欺負的。”
楚雲梨笑吟吟提醒:“現在我是超品的國夫人了,不是普通百姓。”
聞言,薑青誌臉上神情僵住。
他突然又想起來了這個女人拿自己的權勢換爵位的做法……可以說,是因為陳芙蓉扳倒了他,才得了這個國夫人的誥命。
“陳芙蓉,你卑鄙!”
楚雲梨似笑非笑:“不如你!話說,沒有你胡亂摻和,大牢裡好像不如原先那麼狠了,我記得之前還有拔舌頭的刑法來著。要是你的舌頭拔掉了,大概也沒這麼利索。其實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對付你,不過……我是個好人,就喜歡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戲碼,要不然這樣好了,一會兒我讓人去請高南月過來,看她還願不願意照顧你。”
說到這裡,她想起什麼,點了點額頭道:“不能把人請到這個府上,不然,人家還以為他們夫妻要重修就好。這個兒媳婦我絕對不要了的!”
薑青誌麵色複雜:“南月是個很善良的女子,之前她留在我身邊,不是她自願,是被我逼迫。我說了,如果她敢走,我就殺掉你們母子。如果殺了你們母子她還不出現,我就去屠街,一天不出現我屠一條街。兩天不出現,我就一天屠兩條街,等到我把這天下人屠儘,肯定能把她找到。”
楚雲梨一臉驚奇,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奇葩?
她忍不了,上前把人踹了一腳。
薑青誌連掙紮都沒有,就被踹得滾了幾滾。
楚雲梨收回腳,問:“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深情?我們母子從來沒有得罪過你,街上那些普通百姓更是連你們兩人都不認識,憑什麼要為了你們之間的愛情被屠?你當人命是什麼?”
薑青誌說這些話主要是為了給高南月開脫,他身上的傷很痛,五臟六腑也在痛。剛才是強撐著才說了那麼一大段,此時累得氣喘籲籲,他又被踹了一腳,他是真的打不起精神來說話了,乾脆閉上了眼睛。
世上是薑青誌已經是個死人,陳家母子絕對不會放過他,反正都是一個死,他如今活著的每一刻都在遭受煎熬,晚死還不如早死。早死早解脫。
楚雲梨吩咐人準備馬車,將他帶到了兩條街之外的一個小院子裡,那也是陳家的宅子之一,隻不過這地方院子不好買,順便買下來安頓不喜歡的親戚的。
現如今空置著,楚雲梨把薑青誌挪過去以後,沒多久高南月就到了。
高南月聽說前婆婆有請,立即出門赴約,還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必須要在婆婆麵前留個好印象,還有陳利民……之前兩人做夫妻時,感情真的很不錯。她懷疑陳利民想見她,隻是借了母親的名義約人。
不管母子倆誰要見她,對她來說都是好事。
最近這些日子,高南月家裡簡直過不下去了,一家子都嫌她丟人。親爹娘看見她就罵,親哥哥更是問她為何還不去死。
高南月天天關在自己的屋子裡,死活不出去見人……一直賴著,她打算賴一天算一天。
如果家裡的人真的要動手殺她,那……她也隻能去死。
她沒有彆的去處,馮林已病死,薑青誌被五馬分屍,世上再沒有人會護著她了。
進了小院子,高南月心裡的期待之意越來越甚,當她在院子裡站著的前婆婆時,心裡頓時失望無比。
如果來的人是陳利民就好了。
“陳夫人,找我什麼事?”
高南月裝作一本正經,沒有刻意親近,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其實她特彆想喊母親,但是她知道陳芙蓉不喜歡,這種緊要關頭,不能討得母子倆的歡心,也絕不能惹陳芙蓉厭惡。
楚雲梨伸手一指:“呐,我是個好心人,送你們一雙有情人團聚。”
聽到“一雙有情人”,高南月頓時眼睛一亮,當她看清楚是薑青誌時,頓時滿臉不可置信:“你不是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