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把趙老爺氣得夠嗆。
苗父都驚呆了,反應過來後,一巴掌扇兒子臉上:“閉嘴!說的什麼糊塗話?冬雨是你妻子,周蘭是狐狸精!你到底能不能分得清哪頭輕哪頭重?”
苗康捂著臉蹲在地上:“兒子得負責呀,做男人得有擔當。”
楚雲梨就是這時候進門的:“你對周蘭有擔當,在你媳婦那兒,你就是個混賬!”
“有你什麼事?”院子裡都是長輩,苗康再不高興也不能衝他們發火。對著楚雲梨就沒這個顧慮,“你不是回家去了嗎?又回來做什麼?”
“這裡是我娘家,我想回就回。”楚雲梨直接擠進了門。
孔氏就覺得,苗惠兒是個攪屎棍,明明家裡好好的,就是苗惠兒這個攪屎棍回來東戳一下,西戳一下,事情鬨得不可開交,家裡天天都在吵,苗家已經淪為周圍這一片的笑話。
“滾出去。”原先孔氏留庶女在家裡,是因為有把柄被捏住,如今周蘭大肚子已經暴露,所謂的把柄已經不存在。孔氏是一刻也不想忍了,“苗惠兒,你聽到了沒有?”
楚雲梨擺擺手:“我就是回來住兩天而已,你們忙你們的,不要管我。”
孔氏:“……”
關於大女兒身上發生的那些事,苗父已經找人細細打聽過。得知大女兒確實有三百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
再說,大女兒日子已經過不下去了,回頭要改嫁。這改嫁的人選,可以好好挑一挑。姻親是這世上除了血緣之外最穩妥的關係,重新給大女兒定親,或多或少都能對家裡有些幫助。
即便是大女兒不再嫁人,那可是三百兩銀子呢。
這銀子不算特彆多,但是白撿啊,不要白不要!
“彆聽你娘的,趕緊回去歇著。”
楚雲梨笑吟吟糾正:“爹,那不是你娘,是夫人,我娘早就沒了。”
苗父皺了皺眉。
孔氏也很不高興,想再說幾句,但是那邊的趙老爺不允許他們的分神。
這還在說女兒的事呢,扯苗惠兒做什麼?
院子裡眾人各執一詞,趙家夫妻的想法是,必須要把周蘭送走,這個孩子不能留,否則,他們就不會讓女兒回來。
但是苗康不願意,周蘭肚子已經這麼大了,貿然落胎會一屍兩命。再過幾個月,那孩子就是活生生的人,這是他的親生血脈,趙家要害他的兒子……這是根本就沒拿他當一家人。
孔氏聽著兩邊爭吵,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出聲道:“乾脆這樣好了,回頭周蘭生下孩子之後,我給一筆銀子讓她離開城裡,從今往後再也不要出現在他們夫妻麵前。”
趙夫人也讚同把人送走,畢竟不可能真的把人給弄死了。她追問道:“那孩子呢?”
孔氏想說把孩子留下,但看趙家人的態度就知道他們不會答應,如果答應,也不會問孩子的去留。她眼神一轉,目光落到了屋簷底下的庶女身上,笑道:“給惠兒!她都已經快三十歲的人還沒有自己的親生孩子,大概這輩子也生不出來了,這孩子不是外人,給她正好。”
楚雲梨一臉驚奇。
“夫人,你真當我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之前你還想把我趕出門呢,如今居然想讓我幫你兒子養孩子……”
孔氏衝著她眨眨眼睛,意思是讓她先答應下來。
楚雲梨就不願意幫她這個忙。
不說苗惠兒之前在這個家裡受了那麼多的委屈,甚至沒能遇上良人搭上了性命都是孔氏所致,隻楚雲梨的性子,她也不願意這樣欺騙趙家。
孔氏不是個好人,但趙家夫妻站在這裡為女兒爭取,純粹是一腔愛女之心。這天底下所有真摯的感情都值得人敬重,楚雲梨才不會為了孔氏騙一雙疼愛女兒的夫妻。
“不養!我這一次回城裡來,本來也沒想在家裡住多久,隻是想去慈善堂挑幾個孩子回去養。”
孔氏立刻道:“反正你都要養孩子,養你弟弟的不好嗎?”
“不好!”楚雲梨嗤笑一聲,“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雖然這話不絕對,不排除歹竹出好筍的可能。但是他們夫妻都不是好東西,出歹筍的可能特彆大,我可不願意冒這種風險。萬一辛辛苦苦養一個白眼狼出來,那才是倒了大黴。”
孔氏瞪著她:“你說誰是歹竹?”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不用揪著不放。”楚雲梨擺擺手,“你們之間的事情又與我無關,怎麼非得拽著我呢?趙夫人,她明顯就是胡攪蠻纏……趁著弟妹還沒生孩子,還是讓弟妹好好考慮一下以後。這男人在外頭亂來,有第一次就有無數次……”
苗家夫妻倆聽到這裡,恨不能把苗惠兒的嘴縫上。
這都在胡扯什麼?
遇上夫妻吵架都是勸和不勸離,苗惠兒可倒好,就差沒直說讓趙冬雨和離改嫁了。
“惠兒,閉嘴!”苗父嗬斥。
楚雲梨滿臉不以為然,進了自己的屋子。
苗父這才看像趙家夫妻,勉強笑道:“那丫頭被休了之後腦子就有點不清楚,彆聽她胡說。這天底下的人那麼多,能夠做夫妻,那都是幾輩子修來的緣分,好不容易做了夫妻,可不能隨便說分開。再說,和離這種事,對女子的傷害很深。冬雨再過幾個月就要生孩子,這時候心情不能大起大落……要不這樣好了,現在我就把這姓周的丫頭送走,藏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此後一生,她都再也不會出現在夫妻倆麵前,你們覺得如何?”
言下之意,把人送到外地去。
趙家夫妻非要把那個孩子落掉……說到底是怕那個孩子影響了外孫,他們也並不願意做這個孽。如果能夠保證周蘭母子一輩子都再也不出現,那這個孩子生不生都一樣。
夫妻倆雖然恨女婿做這種事,也想過把女兒帶回家……但是這和離歸家的女子要遭受不少非議,他們好好的女兒,憑什麼要遭受這些?
兩人來之前就已經商量過了,還是儘量讓女兒留在這裡過日子,隻要苗家能夠拿出願意好好對待女兒的態度就行。
“你拿什麼保證?”趙夫人不高興地問。
聽到趙家人鬆了口,苗父著實鬆了一口氣。
兒女都是債,兒子不肯讓周蘭落胎,那就隻能想折中的法子。隻要這個孩子能留下,想來兒子也願意將人送走。
“我可以對天發誓,或者咱們白字黑字寫明,以後我們家的家產一定是冬雨腹中孩子的。”
趙夫人滿意,可女兒肚子裡的孩子還沒落地,不知道是男是女,忙問:“萬一是個姑娘?萬一冬雨以後不能生了怎麼辦?”
“即便是個姑娘,那也給她!”苗父不願意和趙家反目成仇,不光是要失去兒媳的那些嫁妝和趙家的助力,還會添一個仇人。
苗家根基還不夠深,壓根經不起趙家針對!
聽了這話,趙家夫妻終於滿意,當場就找來了筆墨紙硯。
誰也沒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周蘭眼中滿是怨毒之色。
同樣都是苗家的孩子,憑什麼她的兒子就一輩子見不得光?冬雨的孩子就能光明正大接手生意?
甚至那還隻是一團血肉,根本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是否聰慧,孩子還沒出世,就已經擁有了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財。而她隻能躲躲藏藏,說不定還會被苗家暗中處理掉。憑什麼?
“想要讓我心甘情願離開也行,在生下這個孩子之前,我要住在這個院子裡。”周蘭強調,“我總要為孩子打算幾分,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我害怕康郎會忘了我們母子……我得在孩子出生之前讓他們父子培養一下感情……如果你們不答應,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裡。”
誰也不想逼出人命。
趙家夫妻對視一眼,到底還是妥協了。
“那你不能出門,不能讓外人知道你的存在。否則,彆怪我們心狠。”
趙家夫妻一退再退,苗父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立刻保證道:“我不會讓她出門。”
事情吵了大半天,總算是有了決斷。
楚雲梨再出門時,院子裡已經安靜下來,隻是幾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孔氏,看到她就不是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還去外頭過繼……嫌棄康兒的孩子不好,再不好,那也是康兒親生。你有本事,到是自己生兩個啊!”
語氣裡滿是奚落之意,楚雲梨忽然抬頭看向苗父。
“爹,大夫給我把脈,說我的身子是受了寒才不能有孕,過去的那麼多年,我不管嚴寒還是酷暑,都要洗全家的衣裳。尤其是在郝家那些年,從早到晚都有乾不完的活,需要洗東西時,從來也顧不上那水是冷是熱。都是苗家的女兒,妹妹從小過的是什麼日子,我過的是什麼日子?”
楚雲梨目光緊緊盯著苗父,“我一直讓自己不要恨,不要怨,但是,誰都不能否認,我會落到這樣慘的境地都是因為您護不住我,是因為夫人容不下我。我不能生孩子……哪個女人遇上這種事情都會想不通,我都這麼慘了,夫人居然還要奚落……她才是罪魁禍首啊!做人怎麼能惡毒到這種份上?”
孔氏:“……”
“你不能生,跟我有什麼關係?當初你娘改嫁是她自己願意,甚至郝家還是她自己選的……”
“我娘改嫁是她選的,但不是我選的,我明明可以留下來過好日子。”楚雲梨伸出滿是老繭的手,“爹還記得妹妹的手是什麼樣的麼?”
苗父看到女兒的手,心神一震。
那雙手雖然白皙,但是手心和手背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和老繭,看得出來最近有被精心養護過,可卻難掩那些傷疤。這些傷……大概會一輩子都留在手上。
“這……你想在家住就在家住吧。”他又看向妻子,“罵人不揭短,你自己也是女子,對女子該寬容一些。不能生孩子已經讓惠兒很難受,說話不要這麼刻薄,人在做天在看……”
“閉嘴!”孔氏怒不可遏,“姓苗的,你到底什麼意思?這日子你還想不想過了?”
楚雲梨抬步就走。
苗惠兒心裡清楚,她不能生孩子並不是因為自己不能生,隻是夫妻之間感情不好才生不出。再說了,知道陳秋滿是個什麼德行後,她也不願意為這樣的男人生孩子。
她養了來福十幾年,養出了一個白眼狼,特彆不甘心。她就想知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知道感恩的孩子!
楚雲梨出門後,直奔慈善堂。
像這種地方,其實挺黑暗的,如果管事的人不作為,裡麵的人以大欺小恃強淩弱之事一定不會少。
楚雲梨找到了管事的人,說了自己要看看孩子的事。她捐了二十兩銀子……在這種地方,二十兩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買糙米能吃大半年了。
管事看見銀子,特彆歡喜,立刻帶著她往裡走。
楚雲梨經曆得多,看過不少慈善堂,相比起來這處還算不錯,至少到處都挺乾淨,裡麵的人精神也好,大的照顧小的,能動的都在挪動,沒有彆的地方死氣沉沉的樣子。
她想選幾個孩子,最後選了一個臉色蠟黃一看就生了重病的,這種地方能夠保證他們吃飽穿暖就已經不錯,想要買藥……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選中了孩子,楚雲梨也不嫌臟,彎腰將人抱起。
她喜歡這孩子靈動的眼神,也沒錯過自己將孩子抱起後他眼中的淚花。
“我帶你去治病。”
到了醫館之中,大夫仔細把脈過後,搖搖頭道:“病得這麼重,隻能儘人事。”
“不……不治了!”孩子看著才五六歲,其實已經快十歲,努力掙紮著坐起,“藥那麼貴,喝了也白喝,浪費銀子。姑姑還是把銀子留給慈善堂裡買糧食吧。買藥的銀子能買不少糧食呢。”
他聲音細弱,說到後來已經開始喘。
楚雲梨出手摁住他:“彆鬨!”又對著大夫道:麻煩大夫開方,我會好好照顧他,但凡有一分機會,我都不會放棄!”
大夫已經從兩人的對話和孩子的打扮認出來了孩子的來處,歎口氣道:“姑娘心善,孩子遇上你,是他的運氣!如果用上好藥,或許有一線生機,就是價錢……行醫者該救死扶傷,但是這藥也需要本錢,我墊不起!”
天底下可憐的人那麼多,大夫要是每一個都墊著藥救,早就把自己餓死了。
楚雲梨掏出了銀票:“我有銀子。”
半個時辰之後,楚雲梨已經帶上孩子坐上了回村的馬車,馬車裡除了兩個人之外,還有不少新買的衣衫和被褥。
家裡有料子有棉花,但現做來不及,楚雲梨乾脆買了現成的。
一路上,孩子保康昏昏欲睡。
馬車進了村,引得眾人紛紛觀望。
畢竟,和離歸家的女子就這麼一位,苗惠兒身世還複雜,眾人會下意識多瞅她一眼。看見多個孩子,都覺得奇怪,有膽子大的就問了一句,然後得知,這是收養來的。
趙大娘看到她帶回來的孩子,連聲喊著可憐,急忙燒水幫孩子洗漱,又跑去鋪床,忙得腳不沾地。
隨著孩子安頓下來,苗惠兒收養了一個孩子的事情也很快在村裡傳開。
來福懵懵懂懂,他不明白娘為何不要自己,最近他吃了不少苦,聽說娘有了其他孩子。他立刻跑了過去。
陳母發現不在,立刻出門去找,一路找到了苗惠兒的院子外,隔著老遠就看見來福趴在門口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