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鐵老婆子, 鐵家的其他人也覺得楚雲梨是瘋了。
鐵蛋反應最快,把孩子往自家媳婦手裡一塞,立刻上前, 擋在了母親麵前。
“奶,你冷靜一點。”
鐵老婆子沒法冷靜。
這牛很值錢,尤其是在這個世道,那是多少銀子都不換, 等到了江南, 一家人安身立命, 把這牛一賣, 落腳處就不愁了。
結果呢, 羅丫頭一刀就給殺了。
“啊啊啊……我跟你拚了。”
鐵老婆子這會兒也沒有走不動, 猛地從地上爬起來, 埋頭就朝楚雲梨衝。
楚雲梨身量不高,但鐵老婆子年紀大了, 整個人都佝僂了,她一抬手,就揪住了老婆的後衣領, 然後將其一把丟給了板車上摔的七葷八素的幾人。
那邊幾人摔作一堆,哎呦哎呦直叫喚,楚雲梨拎起裝了小半桶的血, 也不要碗,就這麼咕隆咕隆喝了好幾口。
溫熱的鮮血下肚,她總算恢複了幾分力氣, 然後將桶遞給了鐵蛋:“喝!人都要活不成了,還留著這牛做什麼?”
鐵老婆子這一路都沒有賣鐵花,卻在半個時辰之後非要把人賣掉, 就是因為這牛要乾死了。
這牛也確實到了強弩之末,所以,楚雲梨一刀下去,它都沒怎麼蹦噠就死了,還乖乖接了小半桶血。
鐵蛋接過桶,滿臉愕然地看著母親。
楚雲梨催促:“快!喝完了給你媳婦,然後給鐵樹。”
她把一家人放在大房之前,那是一點都不虧心。不說這一路過來,雜事都是他們一家人乾,遇上壞人也是他們一家人頂上,等到大雨過後,他們要在鐵山縣落腳,房子之所以造了三個月,就是因為全靠鐵蛋和鐵樹,其他的幾個都跟廢物一樣,不說指望他們乾活,幾人連飯都不做。
而鐵樹和鐵蛋在羅丫頭被人欺辱之前就已經累得倒下,眼瞅著就隻剩一口氣了,不然,鐵老婆子也不會如此膽大地賣了兒媳婦和孫媳婦。
鐵蛋反應很快,聽了母親的話後咕嚕咕嚕喝了一通,然後一抹嘴,將桶遞給了媳婦。
春芽也呆住了,這一路過來,他們草根樹皮甚至連泥土都吃,老鼠也咬牙咽過,但好歹吃的是熟的,這血……她看了一眼懷裡的孩子,將孩子遞給男人,接過桶就喝。
相比起他們夫妻,鐵樹完全能夠接受喝血,眼看嫂嫂鬆了口,他一把搶過來就喝。
幾人喝了一圈,地上的人終於起身,看到他們喝血,忍不住麵麵相覷。
鐵老婆子還在心疼她的牛。
而鐵開文看到地上的牛連抽搐都沒有了,心知事情已成定局,他嗬斥道:“弟妹,你在做什麼?殺牛就算了,有吃的為何不先孝敬娘?”
再孝敬,這一家子老老少少好幾條命全部都要賠進去。
楚雲梨嘴角一咧,露出血盆大口:“前我就是太孝敬了。爹娘總說靠你們養老,所以偏疼你們幾分。從今天起,我們分家了!娘那麼疼你,就跟你們過吧。”
說著,她兩步上前,從摔成一堆的包袱裡精準地找出了一包小米遞給鐵樹:“起鍋熬粥,喂給你小侄子。 ”
五個月大的孩子,喝不了牛血,又沒有奶水喝,瞅著就要不行了。
鐵樹接過,春芽眼眶含淚,立刻上前去找帶來的小鍋。
幾人都開始忙活,白氏想要跟侄媳婦搶鍋,沒能搶贏,氣得破口大罵:“我看你們是要反了天了。”
楚雲梨回頭瞪她,手裡帶血的刀一比劃:“誰要反?”
血淋淋的大刀在陽光下熠熠閃光,白氏到了嘴邊的謾罵立刻咽了回去。妯娌二十多年,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弟妹這麼凶。
在這樣的世道裡,人被逼瘋了很正常,楚雲梨不打算與他們虛與委蛇,直接就翻了臉。
蓮花咽了咽口水,摟緊了懷裡的孩子:“二嬸,你……你是不是撞上臟東西了?”
就差直接說楚雲梨是中了邪才性情大變。
白氏聽了這話,一把抓住了婆婆的胳膊:“娘!她肯定是瘋了,要麼就是被鬼上身。這種邪物不該活著,我們把她燒了吧。快點啊,家裡有這麼一位,日子還怎麼過?”
春芽忍不住:“你才瘋了。”
白氏斥責:“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楚雲梨似笑非笑:“燒啊,火折子又不是隻有你們才有,來,附近都是乾草,咱們看誰先被燒死。”
白氏:“……”
她咽了咽口水,說實話,這樣的弟妹她很怕。
到處都是枯枝敗葉,即便是路旁也有不少乾草,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鐵樹已經壘好了一個簡易的灶,並且點上了火,小砂鍋裡放了米……卻沒有水。
他們的最後一點水,昨天下午就喝完了。
春芽見狀,立刻將桶裡的血倒了進去。
她也知道用血來熬粥不合適,可是沒水呀,總不能眼睜睜看孩子餓死吧?
楚雲梨看了一眼頗為滿意,手起刀落,一頭牛被她開膛破肚。
大房和鐵老婆子想要阻止,可看到她下手的狠勁,還有她唇邊的血和濺到臉上的血珠時,都不敢開口,生怕多說一句,那刀就衝著自己來了。
幾人麵麵相覷。
而一頭牛倒在路邊,幾個人圍著砍殺,動靜不小,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了。
其實他們走的這一條不是路,而是路旁的良田,隻是這裡麵寸草不生,比路上還好走一些,所有人都棄了官道走地裡。
有三四個男人大著膽子上前,還沒有靠近,鐵蛋就已經起身,滿臉戒備地看著他們。
那幾人也看到了給牛開膛破肚之人,雖然是個女人,下手卻很辣,更何況這一群人裡還有好幾個男人,他們沒有要來打劫的想法。其中一個人大著膽子上前:“小兄弟,你彆誤會,我們就是想過來問一問,你這牛肉換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