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杵進沙裡的鴕鳥一般,甕聲甕氣道:“我托人給她父母送過銀錢,卻不敢去相見,深怕他們會怪我、罵我。”
玄妙抬起頭,遞過手帕:“你......上鐘翠山,是為了尋我?”
綠鶯點頭:“嗯,那時候想去江南,有生之年都不會回來了。我想到你對我恩同再造,就想去跟你告個彆,沒想到竟遇到了那場災難......”
見玄妙忽然沉默,綠鶯想到甚麼,連忙手足無措地解釋:“玄妙,你千萬不要多想,更無須愧疚。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非要去江南,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與你們都無關。”
搖搖頭,玄妙一臉凝重:“我想的是另一樁。鐘翠山坐著皇廟,莫說這時候了,便是當年改朝換代時,仗打成那個樣子,聽我師父說,那些王公貴族,也是不敢在那裡不敬的。況且我時常上下山,更是不曾見過半個不懷好意之人。此事有異。”
綠鶯吐出口鬱氣,釋然道:“無所謂了,那兩個惡人也得了應有的報應。便是將他們千刀萬剮,我妹妹也不會回來了。就是因為這次經曆,我深受此事折磨,每夜夢魘,總能夢到妹妹會死會受苦。其實我也想盼著她好,盼著她能平安,可越是這麼想著,確實惶恐忐忑。”
悠然一聲長歎,玄妙有些無奈:“她與那人的相遇,便是他們的緣分了。即種因,則得果,一切命中注定。與你無關,你無須深陷其中。”
話落,她緩緩翕動嘴唇,背起了經文。
佛語響在綠鶯耳邊,如一條溫順的小溪,淌過她的心田,滋潤而又清新,讓人靈台清淨暢快。腦子也比往常快速流轉,那裡仿佛出現了一幅往下滾動的佛經,個個金光大字閃現在眼前。
那幅畫卷很大,金字還在飛舞,很奇怪,一個個字大如鬥,綠鶯敢肯定那是漢字,可卻明明近在眼前,卻永遠也看不清楚寫的是甚麼。四周漸漸想起吟誦聲,還有木魚聲。
不知為何,眼前的那一幕,讓綠鶯忽然感動起來。說不清楚,這是一種震顫,還是偉岸中一種關於自身渺小的卑微感。在那個玄空之地,她隻是滄海一粟,卻又莫名不感到懼怕,身上仿佛披著羽毛,似是被誰人護在羽翼之下。
這時,玄妙停了口,那幅畫消失在綠鶯的腦海中。她不曾感到不舍和惋惜,甚至還熨帖地吐出一口氣,將身上千般重的汙濁全從唇間擲得遠遠。
“你剛才聽到,或是看到甚麼了?”
綠鶯答道:“字,認得,卻又看不清楚,明明很大的字。還有念經聲,和尚敲木魚的聲,四麵八方傳來,卻並不淩亂,很溫柔,很靜好,我感覺自己渾身輕飄飄的,像長了翅膀在天上飛的仙女一樣自在。”
“你看不懂,是正常的,因為你不是方外之人。若是能看懂,你可就注定要出家了。佛經能洗滌人的心靈,驅散萬惡,升華美好。人人生而平等,世人皆能受其照拂與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