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離開人世時,那種痛無法言說,像是巨山一下子砸在胸房上,心臟被撚成了碎肉,又需要多少年,才能將碎裂的心肉拚湊完整?很顯然,已經過去十幾年,王姨娘卻依然沒有走出來。
“彆怕,我已經不瘋了。”說這話時,王姨娘對著綠鶯安撫地笑了下,眉眼甚至有些溫柔。
“當時我確實是瘋了,不過奇怪的是,雖控製不住去做一些蠢事,我卻還有意識。可真是塞翁失馬,這一病,反而讓我認清了一些以往迷惑住我的人,我無意間見到劉妹妹房裡有太太的首飾,後來便多加留心,終於偷聽到她倆說話,也是那次,我才得知,一切的一切,都有我的好姐妹推波助瀾。”
一番往事,引人唏噓。
此時,當綠鶯站在莘桂院的正房中,擺設一如以往,主人也猶在,這一切似乎給了她一種錯覺,仿佛這不過是曾經的一次家常見麵:劉姐姐翻著白眼仁,不時說兩句刺話,王姐姐左右打著圓場,而自己呢,對於劉氏的話,不過左右耳瞬時間的一進一出罷了,從未入心。
往事曆曆在目,可卻已然物是人非,三人為了自己可言說或不可言說的理由,走向通往不同方向的路——一個死了,一個成了凶手,一個不知是為了公理還是自己,還在朝著真正的真相奔走。
綠鶯捫心自問,她想揪出馮佟氏,真的隻是為了王氏不平?究竟有沒有自己的原因呢,她問自己,為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為了豆兒能有個好前程,是不是想借機絆倒太太?其實她也不明白,心房上仿佛被罩上了一層模糊的霜,看不清那裡的想法,可她知道,她不想變成在宅門中瘋狂汲取彆人血肉的水蛭,為了自己而去不擇手段,踩著森森白骨。
她有些駭怕,心臟驟縮,不敢再去深想,唯恐挖出自己體內更陰暗的角落。
“人不是你殺的,你為什麼要站出來?”
屋裡寂靜半晌,綠鶯冷不丁的一句話,讓王姨娘一怔,但也很快回道:“你說甚麼,我聽不懂。”
楊婆婆說過,用眼看人,十有八不準,用心看人,隻要能讓你看出來,便是十有九不離。相識以來,她與王姨娘其實相交甚少,她甚至還曾猜測王姨娘和軟外表下的腹裡藏刀,可再一細回想,她害過自己麼,孕時關於馮佟氏的警告,生產時看見她平安後的喜極而泣,望著豆兒真心實意的喜愛。令她匪夷所思的是,這時候,她甚至生出了個大膽的猜測。
“老爺已尋了人開腹驗屍,劉姐姐不是死於夾竹桃毒。”綠鶯仔細觀察王姨娘,見她聽了這話,也隻是一頓,雖仍是如未開化的石頭一般不言語,可卻身板放鬆,似乎隱隱有些釋然。難道說,王姨娘之前也不確定劉氏到底中的是不是夾竹桃之毒?
綠鶯更加堅定心中那個大膽的猜測,索性再不兜圈子,直接問了出來:“我被關柴房,最多隻是有嫌疑,老爺也不曾就說要處置我,你為甚麼要替我站出來呢?”
見王姨娘仍是沉默,她靈機一動,忽然麵現不悅,音調也提了上去:“我本來也沒事,你這麼多此一舉為我出頭,以為我會感激麼?”
“我也沒想要你的......”感激。王姨娘回的快,察覺到失口,已然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