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皇後召見自己,符杉深呼吸一口氣,勉強壓製住心底的不安,快步匆匆入殿。
她經過同樣的銅鑄仙鶴,一人高的熏香鼎爐,嗅著同樣清雅的百合香,走到剛才厲南棠下跪的位置,麵對同樣優雅的坐在鳳座上的皇後,恭敬福身行禮。
文皇後看著養女,纖瘦窈窕,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
紫藤丁香二色的束胸裙子輕柔垂到腳麵。夏日天熱,外罩綿密輕紗大袖衫,纖細的手臂隱隱可見優美的輪廓。
抬手間,露出皓腕如雪。
這孩子肌膚雪白,比她親生的公主們,都還要白皙許多,相貌又是溫婉清麗,眉目柔和,真如手心上的一捧冬雪。
隻是她的笑容青澀溫和,沒有冬雪的寒冷,倒像是春日柔白的陽光。
跟她的駙馬相似,福安公主也不太愛戴繁複的配飾。頭上,簪了一朵小巧的赤金海棠花。小巧耳垂上,垂著金鑲珍珠的耳墜子。左腕帶著細細的絞絲赤金穿瑪瑙珠子的鐲子,除此外,便隻有腰間懸掛的禁步玉佩了。
文皇後嫋嫋站起來,緩慢伸出雙臂。
“過來,孩子,叫母後好好看看你。”
符杉抿嘴笑了一下,好羞澀可愛的模樣。她走過來,文皇後抓著她的手臂,帶她一同走到寬大的坐榻上,叫她坐在之前晉陽公主撒嬌的地方,母女同坐在一處。
“今天前頭打架,聽說你在場,可嚇著你沒有?”
“沒有,母後。禦前侍衛們都在身側,很快就平息了。”
“沒嚇著我的女兒就好。”
文皇後笑起來,又和善地問道:“杉兒,今日打架的,可有你的厲駙馬。你們家,最近和褚相爺府上,鬨得挺大的。你知道這場爭鬥的起由嗎?”
符杉心裡一緊。文皇後看著和善,她可不敢把她當親媽媽。
文皇後是當今的第二位皇後,是鬥倒了第一位皇後,才上任的。
前麵那位失敗者,可是死於巫蠱之案,連前皇後親生的前太子,也被貶為宣王,最後甚至卷入謀逆案。整個前皇後家族,和原東宮簇擁,幾乎全部細網子撈魚,血洗了一遍。
三世公卿,被賜白綾的,賜毒酒的,腰斬西市,流放海外,慘死異鄉的比比皆是。當年至少死了好幾千人。
符杉低垂著眉眼,老實謹慎地回答:“杉兒知道。還不是前麵厲駙馬寫文章彈劾褚大人鬨得。其實朝堂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
文皇後挑起眉毛:“你是個深居閨閣的小姑娘,當然不懂啦,沒什麼打緊。那你覺得,這件事情,鬨到今天這地步,誰對誰錯呀?”
來了,要問她站隊。
符杉抿抿唇,慢慢道:“依杉兒愚見,都沒錯。”
“哦,怎麼說?”
“褚相爺雖然被彈劾很多,但我想,他在朝廷那麼多年,或許是不是他做的事情太多了,所謂做多錯多。雖然不甚如人意,但至少也該是忠心的吧?”
符杉說完,偷偷抬起眼睛,打量皇後神色。皇後還是微微的笑容,一點兒看不出她的深淺,和偏向。
符杉也不知說的是對是錯,隻能繼續硬著頭皮說:
“但是厲駙馬寫的那些折子,我聽人說,好像還蠻有道理的。
不管是黑貓白貓,抓的著耗子,就是好貓。
隻要他出的主意,稍微有益於國家。他也是想為父皇母後分憂,為朝廷獻一份力,所謂當仁不讓,得罪人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否則,大家都隻說你好,我好,礙於麵子,不肯指出具體問題,那千裡之堤毀於蟻穴,小毛病養成大禍患,豈不是糟糕了嗎?”
符杉斟酌著說完,小心看著皇後。
文皇後定定看著她的眼睛,嘴裡緩慢重複道:“不管黑貓白貓,抓的著耗子的就是好貓。杉兒,你從哪兒學到這麼有趣的話,雖然簡單直白,倒是很有道理。”
可不是有道理麼,偉人的語錄麼。
一絲笑容彌漫在文皇後的臉上,她終於笑了。
“好孩子,真是近朱者赤,沒想到你跟厲駙馬成親沒幾天,也能分析是非,說的頭頭是道了。這些話,你以前可說不出來的。”
“那母後,我說的是對是錯呀?”符杉稍微鬆了口氣,至少沒觸到皇後雷點。
“也算……不錯。”
文皇後點頭,又打量符杉,溫柔問她:“那今天厲駙馬和褚公子打架的事情,你說,母後該怎麼懲處?”
這符杉哪裡知道。
禦前打架,是該打棍子,關監牢,還是寫檢討,罪名多大,她也分不清啊?
不過符杉心想,怎麼也得給厲南棠求求情——這事關自己的利益。
厲南棠剛才多少也護著她了,得還他一個人情。且兩人名義上夫妻,外麵人看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厲駙馬要是挨了訓斥,受了很大懲戒,外麵人連帶著也會以為她失去聖眷,對她不敬起來。
“母後,您能不能彆罰厲駙馬呀?”
符杉軟聲說:“其實今天這事兒,也怪我,是我昨天得罪了褚公子的妹妹慧娘,褚公子要找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