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翹還以為會在城外等很久, 沒想到皇上的動作還是挺快的。
估摸著時辰,差不多到上午十點多的樣子,聖駕就出城了, 那邊一動, 這邊等著的隊伍就慢慢加入進去了。
睿王地位高, 家眷自然是在幾個親王的隨行隊伍裡麵, 前頭就是濟爾哈朗鄭親王家的馬車。
這可是人太多了,前前後後加起來車駕還是很多的, 走在路上都是塵土飛揚的。
這會兒各家府上就不能搞特殊了, 就得隨著大隊人馬一起, 都歇息就歇息, 都趕路就得趕路。
這時候出門是真遭罪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煙雨陪著寧翹在馬車裡坐著,對麵就是李氏和她的丫頭慧文。
相對而坐,寧翹連閉目養神都繃著心神。
天擦黑的時候, 好不容易到了第一個宿處, 就在遼河岸邊。
這回出來是遊獵來的。
在一個地方也住不了太久,地方也沒有那麼遠,所以也不像後來入關之後那樣,在幾條路線上都有行宮,走到哪兒都有好地方住著。
今兒到了遼河岸邊,歇一晚上, 明日渡河後就直奔養息河牧場,然後在那裡騎馬遊獵,之後可能再看皇上想往何處去, 就往何處去。
侍妾的營帳很小,寧翹進去瞧了,這裡頭東西倒是都齊全的,也是他們出發的時候收拾的妥當,才將家裡常用的東西帶出來了,否則若是短了什麼,這裡也沒有多的勻出來給她用。
寧翹睡裡頭,煙雨煙清兩個在外間輪班守夜,剛安就在外頭歇息。
白日趕路的時候,剛安也能有歇息的時候。
寧翹在馬車上都不與李氏說話,李氏和她搭話搭不上,後來也就不再主動開口了。
這邊一片是給睿王府的地方。
多爾袞的主賬就在最前麵,後麵隔出來的就是她和李氏的地方,兩個營帳並排在一起,也沒有太近,還是有一些距離的。
不過便是這樣安排,她們也不能隨意到多爾袞的主賬那邊去,那裡有人守著,這道屏障和府裡一樣,輕易是過不去的。
這裡水草豐茂,在這裡安營紮寨,又正好是夏天,這營帳紮在這兒,哪怕地上鋪了氈子,也還是要撒些防蟲的藥的。
這裡都是野地方,要是被什麼蟲子給咬了,那可不是玩的。
光是藥品,寧翹就囑咐煙雨她們帶了一大包過來。
封在多爾袞那邊的箱籠已經悄悄送過來了。這會兒就不用再送回去了。出門在外,福晉也不在,沒有人會去查寧翹這邊的箱籠到底有幾個。
“主子爺可回來了?”
寧翹坐下來的時候,還有種錯覺,好像還在馬車裡顛簸似的,“膳房那邊是怎麼說的?”
既然紮營了,晚上大約就不是湊合了。
煙清去收拾箱籠去了,煙雨給寧翹奉茶:“剛安去問過了,膳房那邊說,一會兒就能去提膳。隻是這會兒剛安定下來,怕是晚上隻能用些這裡的鮮味。各個府上的份例都是有限的,彆的都有,就是青菜不大多了。”
寧翹笑道:“有肉就成。湯湯水水的上一些,青菜有就有,點綴一下就成,我不挑太多的。”
煙雨道:“奴才打聽過了,這回出來,豫親王府上來了側福晉和兩個侍妾,武英郡王府上是嫡福晉帶著兩個侍妾出來的。彆府上,就都是庶福晉帶著侍妾了。”
這女眷地位都高些,份例下來,自然是要先緊著爺們的,然後才是女眷的,到了寧翹這裡,那肯定就不多了。
總得給主子們預備著的。
膳房這個難處,寧翹還是知道的。
隻是沒想到,武英郡王,也就是多爾袞的大哥阿濟格,將嫡福晉都給帶出來了。
煙雨輕聲道:“皇上帶著宸妃娘娘出來遊獵,若不是豫親王福晉現下病重,怕是也要跟著出來的。武英郡王豈能不帶著嫡福晉呢?”
這名義上說是出來遊獵,其實也是為了和蒙古加深感情,不然怎麼有傳言說皇上想要去各部舊地遊獵呢?
是威懾,也是拉攏。
宸妃出自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阿濟格的嫡福晉也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一位郡王的女兒。哪怕不是親戚,也是親眷。
這回各個府上帶來的福晉們和侍妾,許多都是出身蒙古的。也有一部分是八旗的。
似寧翹這樣出身的也不少。
聽聞豫親王帶出來的那位側福晉佟佳氏,就是正黃旗的。
寧翹想著她這個身份,她們府上沒有庶福晉側福晉領著,兩個侍妾不知道怎麼拋頭露麵,也不知有沒有機會見見那位大名鼎鼎的宸妃娘娘。
也不知能不能在人前出現呢。
“聽膳房這樣的安排,想必主子爺是還沒有回來吧。”
煙雨道:“奴才正要說呢,膳房那邊還沒有往主賬送膳食。奴才打聽不到前頭的事,但剛安方才趁著提水的時候悄悄去問過,隔壁豫親王陪著皇上賽馬去了,聽說主子爺也一起的。”
天都黑了還要去賽馬?可真是夠精力旺盛的。
主賬沒有吩咐過來,寧翹也沒有刻意等著,就告訴煙雨,膳食好了就提過來,她們主仆用了就休息。
寧翹還是有點怕晚上黑燈瞎火的有什麼蛇蟲過來的,所以在營帳裡留了一盞小燈。
煙雨有些擔心:“姑娘這就要歇了麼?奴才方才出去,瞧見李侍妾帳子裡還是亮著燈的。看這個樣子,李侍妾應是要等主子爺回來的。”
寧翹笑道:“我不睡著。就是坐著養養神。”
多爾袞還沒有回來,哪怕是一夜都不回來了,她也不能就這麼睡了。
外頭到底不比府裡,多爾袞身邊不是隻有她一個人跟著的,李氏明擺著是想要找時機搶人的,她怎麼能給李氏這樣的機會呢?
況且也不知道多爾袞那邊的情形,若是她這裡睡了,結果多爾袞那邊要人伺候,那豈不是叫李氏占了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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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袞在皇太極跟前用的晚膳。
一整日都跟多鐸隨侍在皇太極身邊,也幸而是這些年騎馬打仗習慣了,一整日待在馬上,也並不覺得如何疲累,就是這吃進去的東西消耗的太快了。
趕路的時候吃的餑餑,顧不上喝幾口水,還是到了晚膳的時候,才蒙聖恩賞賜了羊肉湯。
結果跟著皇太極出去跑馬,再回來時才叫散了。
等到回到主賬的時候,已經是饑腸轆轆的了。
主賬裡點了燈,進來一瞧,隻有身邊伺候的人迎上來,沒瞧見那個笑容甜甜,眼神清澈的小丫頭。
一個人用膳不痛快,多爾袞叫周得勝:“把寧氏請來。”
周得勝跟著出來了,前院的丫頭來了兩個,思敏和思青,這兩個丫頭跟來,是跟在主賬裡伺候的。有時候,總不能將侍妾當做丫頭來用的。
周衛沒來,跟冬卉一樣,都留在府裡了。
這請人的差事就落在了思敏頭上。
思敏那心思還沒歇呢,可挨了一頓打,也隻是行事上稍稍收斂了一些,彆的一概沒改,甚至在心裡還是對寧翹不屑的。
周得勝叫她去請人,她也不敢說不去,去了也不敢擺什麼太大的臉色,到了後頭寧翹的營帳跟前,也是客客氣氣的說話。
“主子爺請寧姑娘去前頭。”
守在外頭的剛安忙進去通報。
寧翹隻是養養神,才換過的衣裳都沒脫,很快就出來了。
隔壁聽見動靜的李氏也跟著出來了。
李氏像是沒聽見思敏的話,笑道:“思敏姑娘,聽聞主子爺回來了?”
思敏道:“李姑娘耳目聰明,主子爺確實回來了。”
“那敢情好。”李氏上前一步,與寧翹並排站在一起,笑道,“這一日都不曾給主子爺請安,著實是不合禮數的。這時候主子爺既然回來了,還勞煩思敏姑娘帶路,通稟一聲,我與寧妹妹一同去給主子爺請安。”
思敏到底是冬卉調.教出來的,她也是前院的大丫頭,雖有些小心思,但這會兒是絕不敢將主子的吩咐打折扣的。
沒吩咐的事兒,她哪敢應下呢?
不大高興李氏這勁頭為難她,語氣都冷淡了幾分:“主子爺隻吩咐了,請寧姑娘去前頭。請李姑娘莫要為難奴才,奴才的差事不敢有什麼差池的。”
李氏笑道:“我隻是想去給主子爺請安,難道這也是為難?奴才給主子爺請安,有什麼不對的?一道過去,也不會耽誤思敏姑娘的差事。”
寧翹不耐煩在這裡聽她們掰扯,便道:“主子爺既有吩咐,不好叫主子爺久等。煩請思敏姑娘前頭帶路吧。”
她看向李氏:“姐姐不是向來看不慣不守規矩的人麼?看姐姐這麼守規矩,主子爺肯定會高興吧?”
“姐姐要去就去吧。看主子爺沒有吩咐,姐姐私自前往,會是個什麼結果呢。”
李氏在來的時候,就打定主意了,這一路就黏著寧翹。就不信遇不上主子爺。
見寧翹抬步就走,她忙跟上去。
思敏見狀,乾脆什麼都不說了。心裡卻很是瞧不上李氏的做派。
鑲白旗旗下,怎麼會出這樣不守規矩的人?
為了邀寵,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她們走到前頭和後麵相隔的地方,寧翹跟思敏都過去了。
李氏卻被守在那裡的太監給攔住了。
甚至前頭的士兵都沒有動手,李氏就沒辦法往前走一步了。
李氏將同樣的說辭說給那幾個太監聽了,太監們不為所動,這些都是跟府內內廷伺候不一樣的太監,他們在外行走的多,隻聽多爾袞一人的話。
不會管李氏是個什麼身份,隻一句話答她。
主子爺沒有吩咐,不可通行。
思敏頭也沒回,她當然知道會是這樣的。剛才李氏就沒臉,現在更沒臉了。是她活該。
寧翹回頭瞧了一眼,李氏臉煞白,就那麼直直的盯著她們這邊。
寧翹轉過頭來,沒有再多看了。
李氏也不想一想,這一路上雖然是在趕路,可規矩還是樣樣都有的,哪能就亂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