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的人也查了,周衛說:“前院裡也有些人與思敏有銀錢往來,那幾個丫頭也是有的,隻不過這一回沒有,但從前都是有的。”
冬卉還沒露出要出府意思的時候,前院還都管得住,可冬卉一要走,這人心浮動起來,思敏思青心思活泛起來,就上下活動,到處收買人心。
指望著等冬卉一走,她成了大丫頭後,讓多爾袞身邊的人給她行方便,讓她有機會接近多爾袞,成為多爾袞的女人。
這些事私底下鬨的,沒鬨大,周衛沒發作,可今兒是瞞不住的,索性一股腦將他知道的查到的都說了。
這前院要真亂起來,他也得不了好。他沒法做主,正好請主子爺做主。
要說透,自然少不了把思敏的心思給抖落出來了。
多爾袞不耐煩聽這些,抬了抬手,道:“冬卉管束不力,著立刻出府,自去嫁人吧。他一家子也不必在睿王府當差了。就這幾個,家裡都落下去,叫他們去旗下自生自滅去。但是不許再去彆人府上為奴。叫人好好的看著,送到莊子上去做苦力,也是可以的。”
“思敏思青幾個,押到刑房去。既然私底下有收受錢財的行為,不定還有彆的什麼,一概查清楚,查明後回稟。”
一條條指令下去,前院的奴才罰下去大半,光是杖責的就是十來個。
這伺候的人一時短缺起來,後頭院子裡還有後頭膳房裡的出缺也跟著出來了,一時趕出去的人好幾十個。
這樣大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福晉。
福晉冒雪趕到了二門口,新換上來的守門太監見了她來,規矩行禮,安安靜靜的去通稟,就在福晉等的忐忑的時候,太監回來了,說主子爺有請福晉。
院子裡還有血跡呢,前院安安靜靜的,個個奴才都屏息凝神的站規矩,還有人一個個的往外發送。
這杖責的刑凳都還沒有收拾。
看見這一幕,福晉沒來由的忽然就想起寧氏進府的那一日。
正趕上大阿哥出水痘子的事,查出來是有人害了大阿哥,多爾袞也是像這樣大發雷霆,處置了很多人。
那個時候誰能想到,多爾袞會為了寧氏,也這樣大發雷霆呢?
福晉進門的時候,看見端坐在那裡的多爾袞,忽然就想起來,寧氏第一次來前院的時候,前院就處置過冬卉思敏思青幾個了。
遊獵的時候,多爾袞身邊的人也是挨了打的。
她本來還在想,寧氏可能真的失寵了。不然這些時日,為何不見多爾袞去邀月堂呢?
現在才知道,是她想錯了。和這府裡的許許多多的人一樣,都想錯了。
“福晉為何而來?”
福晉一怔,沒想到開頭就是這樣一句話。
她甚至有些茫然不解,看著多爾袞冷淡的神情,不知道他們夫妻之間的相處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缺乏溫情了。
明明在此之前,不是還很好的嗎?可真正的好最近的好是什麼時候的,福晉自己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了。
福晉說:“周得勝要動各處的人,後院膳房的領事太監也要換。他說是奉王爺的令,妾身便過來問一問。”
福晉斟酌詞句道,“王爺,這動靜是不是太大了些?膳房的領事太監和底下的人怠慢寧侍妾,自然是按著規矩辦的。可有的奴才不過三兩句話,就直接趕出去,是不是不大妥當?他們有的人一家子幾代都在旗下伺候的,這要是都出去了,豈不是叫外頭議論,說咱們王府不能容人麼?”
這回除了秋雅閣那邊靜悄悄的沒事外,其餘的地方,都叫找出來幾個人要趕出去。雖不是近身伺候的人,但這樣一處幾個人的,加起來數目也很是可觀了。
福晉靜觀其變的心就坐不住了。
她要是再不來,這人就都要走光了。到時候還不知道送進來的是什麼人呢。
多爾袞看著福晉:“三兩句話?本王記得,當初福晉不就是為了三兩句話,將邀月堂的人都押起來審問嗎?怎麼如今本王秉公,福晉倒看不下去了?”
“本王不過小半月沒有去後頭,沒去見寧氏,府裡就紛紛傳說她失寵了,奴才還欺負起主子來了,這傳出去就好聽了?那怎麼不說,王府裡連鑲白旗出身的侍妾都容不下了?”
福晉幾乎不曾被多爾袞這樣當麵質問過。
當即臉上便有些掛不住:“妾身也沒有彆的意思。妾身隻是想,這府裡都是一家子姐妹的,這牙齒還有磕著舌頭的時候,哪有不受委屈的呢?”
“妾身也是怕給王爺惹了麻煩。這外頭說起來,總歸是咱們府上的是非。”
多爾袞目光淡淡的望著福晉:“這麼多年,福晉在府裡,也會覺得委屈嗎?”
“是不是為了維護福晉在外頭的體麵,連本王旗下的人,也可以委屈了?”
多爾袞說這話,福晉就不好接了。這要是再往下,話不投機的,隻怕是要吵起來。這話就說的更不好聽了。
福晉隻能讓步:“妾身聽王爺的。”
多爾袞看了看福晉身上青黑色的衣裳:“福晉這麼多年,是真的不能生嗎?為什麼府裡,就隻有佟佳氏能生呢?是本王有問題,還是福晉有問題?”
福晉愕然的看著多爾袞。
他們夫妻多年,早年的時候,夫妻兩個也是想要孩子的,隻是一直沒有,那會兒還有些溫情,不至於說這樣尖銳的話,可這麼些年過去,福晉是第一次聽到多爾袞這樣直白的質問。
她凝滯半晌,才艱澀道:“佟佳氏為王爺添了一女兩子,自不會是王爺的問題。”
“哦?”多爾袞道,“那就是福晉自己的問題了?”
福晉真的沒辦法平心靜氣的麵對多爾袞咄咄逼人的問話。
她起身,對著多爾袞福了福身,道:“天冷雪大,後頭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妾身去料理。妾身先回去了。一切事宜請王爺的示下,妾身照做便是。”
多爾袞也不留人,淡道:“去吧。”
看著福晉的背影,多爾袞想,蒙古科爾沁出身的博爾濟吉特氏,個個主意都是這麼大。
福晉也是個主意大的。
不愛聽他的話,總是自作主張。
福晉回了正院,關起門來,終於還是沒忍住痛哭了一場。
身邊隻讓蒙嬤嬤陪著她。
外頭的一攤子事,哪怕說了交由周得勝去做,也不可能完全不管的,許多事還是要福晉出麵去做的,很多事情周得勝也替代不了。
蒙嬤嬤勸了好一會兒,福晉才擦乾眼淚,又梳洗過後梳妝,妥當了才慢慢平靜下來,等著一會兒出去主持大局。
福晉傷心道:“王爺難道不知我是為了他好?這個節骨眼上,鬨出這樣的事情,外頭會怎麼說?”
蒙嬤嬤道:“這是寧氏自個兒找上去的。也是寧氏故意鬨出來的。這是個攪家精。要是沒她鬨出來,也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也是她,害得福晉與主子爺失和,這之後,福晉還是要想辦法彌補的。還有那些被趕出去的奴才們,總不能讓寧氏得逞的。”
福晉垂眸道:“嬤嬤說得對,要是沒有寧氏,也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這個寧氏,是不能留了。
隻是今日這個低頭,令福晉心裡尤為委屈不暢快。還是蒙嬤嬤勸了好一會兒,福晉才勉強接受些。若不是為了穩住多爾袞,她今日是絕不會低這個頭的。
哪家爺們會參與後宅的事情呢?這豈不是顯得她這個嫡福晉無能了?
福晉臨出門前,叫蒙嬤嬤去打聽:“聽說寧氏叫小丫頭們撞了摔在地上,嬤嬤趁亂悄悄找人去問問,看看寧氏是不是真的沒事。”
她這邊叫人悄悄在花園這兒看到了的。
寧氏摔了之後站起來,不知說了句什麼,當時周衛和寧氏身邊丫頭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多爾袞這樣大張旗鼓的,又那樣逼問她,福晉本能的覺得這裡頭有大事。
先前因為福晉還有側福晉那邊聯手給邀月堂做局,把邀月堂的小丫頭都抓起來的事兒,邀月堂的奴才們都換了一遍。
這人還是周得勝親自去挑的。
那會兒周得勝還是做足了準備的,就怕後頭又有什麼問題,因此不止選了那麼十來個人。
這備用的名冊裡頭還是很有些人在的,都是周得勝挑出來以備不時之需的。
看看,這不就用上了麼。
這一時領事的還需要挑選,各處怎麼選用還需要慢慢調停。
周得勝少不了要各處都多跑跑,他這裡跑斷了腿,不知不覺都天黑了還回不去,心裡隻管歎氣,這是又要便宜周衛那個臭小子了。
前院的出缺更是要仔細挑選馬虎不得。隻能先緊著後院來。
還好前頭的人手尚還夠用的。總有沒沾手這些事情的人。
反正亂也亂不到多爾袞跟前。
與福晉說完話,多爾袞又去看了看寧翹,見小丫頭熟睡著,就去書房見幕僚議事去了。
雪天落黑得快,還沒到平日裡用膳的時辰,天就黑透了。
寧翹這裡憨實一覺醒過來,覺得身上舒坦極了,隱隱作痛的肚子也不疼了。總算是攏住了些熱乎氣兒。
煙霞見她醒了,又拿了藥來給她喝。
寧翹怕苦不肯喝。
煙霞道:“這可不能由著姑娘的性子了。姑娘若不用,一會兒又要肚子痛了。主子爺的吩咐,姑娘就當體恤奴才吧。奴才可不想挨打呢。”
寧翹笑道:“有我在,誰敢打你?”
說是這樣說,寧翹還是乖乖把藥喝了。她可最怕疼了。
喝完了藥,寧翹見屋裡沒彆人,才悄聲問道:“事情如何了?”
煙霞眨眨眼,聲音比寧翹還輕些:“如姑娘所願,事情鬨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