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我的名字,我的一生(2 / 2)

“欸?你——”堇子不知道因為什麼而訝異了一瞬,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聚散華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控劍飛馳而出。

劍身在拍到堇子身上的瞬間爆散而開,隨後在堇子的身體上出現了破碎的劍身,瞬間依照著堇子的體型做出了一個相等大小的骨架。

反應過來的時七將劍柄放置到了自己的頭上,隨後,他試探性地張合一下他的左手手指,堇子的左手,也同樣做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結束了……”時七的大腦在缺氧中已經逐漸減少了思考的能力,他並未意識到其實哪怕堇子被控製,她也可以通過意識中默念離開的口令從而離開幻想鄉。

他隻是和愣住的堇子一起,摔倒在了地麵。

意識,模糊了起來,其實他本來就應該意識模糊的,隻是一種想要打倒堇子的執念在撐著他從海洋深處漂浮而起。

“……喂?打完了嗎……”他隱約之間能聽到那位妖怪人狼的話語。

——把那個瓶子打開。

“是這樣嗎?”時七看著他的手臂向前,擰開了那個瓶子,隨後遞給了正在忙著的人。

——你要好好讀書,讀書就是最好的出路。

時七沒有質疑他,沒有質疑他話語的真實性,因為我無需懷疑,我隻是在想著……

想著,我為什麼要尋找出路?

人生存在的意義就是活著,一切的行為都是讓自己生物的本能可以更好的享受。

行為本身,就是讓自己有意義的東西。

一切行為不都是嗎?我隻是讀懂了,讀不懂了,不需要讀懂了,以為自己讀懂了,我讀懂了讀懂。

他,我,他,我——

隻是一個出生在快樂軀殼下永遠孤獨的高傲者,永遠昂起著頭顱,看向自己深邃而漆黑的孤獨。

我隻是天生就這樣,天生就這樣,是一個——

醒來了。

時七立刻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劍柄還吸附在他的額頭上。

他突然看向了堇子的方向,堇子也看向了另一側的方向,他們的頭一定不會湊到一起。

不知為何無視了準備詢問他身體狀況的今泉影狼,二十五時七堂而皇之、所謂的警惕心殆無孑遺,他的心中有一種衝動,想要向宇佐見堇子詢問,想要求得她的解答——或者並不想要求得她的答案,他隻是想要向她問,且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罷了:“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

“原來……”堇子輕歎了一聲:“我就說為什麼嘛,果然是回到過去了,不過,這個時候的你,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她的口中念念有詞:“難不成我成為了時間閉環的一員了嗎?”

“你覺得呢?秦登。”堇子用念力將自己浮起來,她的雙眼緊盯著雪白的空。

是在叫我嗎?如果按照日語的音去,那我的名字就是——

——【秦登】——

對的,是的,正確的答案是。

我叫,秦登。

“二十五時七,就是秦登。”時七的臉扭曲著蠕動,稍微偏瘦弱一些的身體也慢慢變壯實了一些,他的手腳也逐漸變化。

一點一點地從名為【二十五時七】的遺忘自己記憶的人,變回了【秦登】。

也許,二十五時七根本不是變回秦登。

我怎麼會變回我?我一直都是我。隻是在隱性的時候,我更為排斥、反抗我自己罷了。

秦登一直都不喜歡自己,也不喜歡世界,所以我自然而然的誕生之時就不可能行為完全和秦登一致。

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相反,我廣為交友、更加熱情、有著明確的目標和目的、一心想要從非人類的世界中脫離出來,想要回到平靜的生活。

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不同,是【二十五時七】深愛著名為【山下雪】的個體。

二十五時七愛著帶他回到村子裡的那個稍微帶些粗暴的俏皮的她、二十五時七愛著肯為了他而改變自己的她、二十五時七愛著稍微慵懶了些卻很喜歡生活中美好的她、二十五時七愛著慢慢越來越依靠著他而變得天然了些的她、二十五時七愛著被他波及了所以變得不似常人但還是愛著自己的她。

二十五時七,一直都愛著那位矛盾卻一直深愛著自己的山下雪。

可秦登不愛任何人。

秦登不是一種標誌、一種符號,他隻是一個人,一個自以為是的人,且有著一個自以為是的人的人生。

我怎麼會是他?我怎麼會是我?我現在分明與我這麼不相似,怎麼我還是會變成我?

可是我從來沒有聽過一個名為秦登的人的故事、我從來沒有知道過一個名為秦登的人的思想。

現在隻要這個名字出現在我的耳簾,我的腦海裡便滿是過往的碎片。

是了,我是秦登。我也是,二十五時七。至少現在,我還是二十五時七。

“我想通了?我想通了嗎?”秦登呢喃自語,眼睛卻緊盯著空中的堇子。

堇子對此無能為力,她甚至連攤手都做不到。

將標簽貼在自己身上的是自己,將標簽狂亂地撕下的是自己。既然完全相反的兩個思想可以在本質上接近,那秦登為何不能同時是二十五時七?

“那你是什麼?”二十五時七詢問著空中的堇子,他現在腦袋撐得難受,卻感覺自己的想法前所未有的清晰。

因為二十五時七接受了自己,全盤接受了自己,秦登也接受了自己,全盤接受了二十五時七。但隻是單純的接受,秦登依然厭惡著那個惡心的自己。

他和現在的山下雪有著本質的區彆。

時七問著堇子,秦登的心中卻在想方設法思考自己到底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不對,我們不是分開的,秦登就是時七,時七就是秦登。所以是時七問著堇子的同時在思考和回憶,或者是秦登在問著堇子的同時思考和回憶。

他理所當然的想不到,但正確的答案想必已經溢出腦海了。

八雲紫。

篡改了他的記憶,將他的記憶封印,然後將他的身體改造成了二十五時七的模樣,記憶的封印緩慢地隨著時間運轉會鬆動,同時伴隨著記憶的鬆動將身體恢複成秦登的模樣。

如果要問她為什麼這麼做,那恐怕與惡意一絲一毫的相關都沒有。

她隻是想要介入一個人類的人生之中,但她沒有徹底的介入,為了抑製自己的好奇心,她選擇在他想要自殺之時將他帶進來,再著手去改變他的一切。

讓他從新開始,從幻想鄉開始,她想要從頭開始看看人類的故事性。

她算成功了還是算失敗了?

時七還在思考著,卻取下了額頭上的劍柄,他自然是已經知道這位少女是誰了。

“堇子,宇佐見堇子。”時七隻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堇子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堇子睜開雙眼,突然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一切都好像一場夢,好像一場盛大的夢,記憶越來越模糊,夢的影子一開始還是極其清晰的,但接下來就逐漸消亡。

鐘表、鐘表!

時間是在——

要忘光了——文字記錄、文字記錄——

堇子的腦子裡現在隻剩下了大體的枝乾,她需要把這些東西記下來,她認為這對於她去到幻想鄉肯定很重要!

而且剛剛完全是發生了超自然現象,時間突兀地向前行進著。

“倘若有罪之人的記錄也將流傳於世,那無罪之人的安眠之處又會在何方?”這句日語從堇子完全意想不到的角落出現,隨後,堇子和她的記憶一同失去了意識。

做完一切,四季映姬看著從角落的門裡探身而出,臉上帶著玩味笑容的摩多羅隱岐奈,歎了一口氣:“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門合上了。

時七看著眼前毫無波瀾的空間,他張了一下嘴,卻什麼也沒有說。

他開始轉而思考,自己到底應該做什麼。

時七捏著自己的下巴,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但是沒有哭。

他被送到這裡接受自己的記憶,來到這裡開始尋找自己的名字,自己很多時候顯然隻是一個奇怪的家夥。

一個病態的靈魂,在祈求著病態的曲解。

他已經過了需要思考的時候,時七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

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他卻沒有如八雲紫所願,開始探索這個世界。

他隻是開始慢慢走路,慢慢地行走,朝著一個已知的方向,朝著一個已知的目標。

越過今泉影狼的同時向她道謝,越過了無人的道路,將鐘表的指針撥到了晚上,將二十五時七的鞋子磨破。

他回到了花田。

是靜悄悄的夜。

他步履踉蹌,用手敲了敲門。

在屋內的風見幽香很自然地開了門,她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

“想好了嗎?”

“我是,二十五時七。我是會在乾淨的房間裡餓死的蒼蠅王,我想回家。”時七也許是想明白了。

也許沒有。

但至少他是想要陪伴山下雪的二十五時七,而非無依無靠、自高自傲的秦登,秦登也許以後會愛上其他人,會在這個世界裡尋找到自己的目標。但二十五時七隻有一個目標。

他捧起了花。

隻是從屋子的門由內轉外的片刻,人類眨眼的瞬間,他就已經來到了村子的門口。

花瓶完好無損,天漆黑,一黑一白地襯著。

時七就夾在這黑與白之間,笑著、哭著。

淚水和天空的雨水一同流下。也一同留下,永遠留在了地裡。

興許會滲透到彆的什麼地方去,但它現在在地裡。

他慢慢地走。

他開始快走。

他開始奔跑。

他抱著花瓶飛奔。

踩起了一灘又一灘的爛泥,泥漿把他的雙腿糊上。

腳上就更不必說了,導致他摔了一跤的腳又能好到哪裡去?沒有在泥裡腐爛已是奇跡。

他跑到了那棵樹下。

樹上少了很多葉子,光禿禿的,夜也深了,看不到新芽。但應該是在長的吧。時七想著。

在門口,懸掛著一個晴天娃娃:是山下雪做的,這幾天她一直都在做這種類似的東西。

推開大門。我回來了。

可是門口懸掛的哪裡是晴天娃娃,分明是一個完好無損、光鮮亮麗的雛人偶。

它被繩子用細膩的手法穿在身上,掛在了門梁的旁邊。

一晃、一晃的。

時七推開了門。放下了花。

秦登看到。

稻穗熟成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