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在樹下或坐或臥或靠,談天說地。有林子君在, 自然不乏話題, 從幼時趣事到學校糗事,工作後的眾生百態, 旅行中的人物景象, 各有各精彩, 間中由於她掀了唐方太多老底,免不了被按倒肆虐了好幾回。連趙士衡也說起了康平路的逸事。
談興濃時, 陳易生極大方地讓趙士衡把另一瓶酒也開了。林子君喜不自勝,抱著空酒瓶敲打起非洲鼓的節拍來:“陳易生萬歲,陳易生萬歲。”夜色下她長長卷發披散, 笑得嫵媚勾人, 搖擺之中她光|裸的腳踝上一條細細鉑金足鏈在夜裡點點閃爍。
陳易生指著她的足鏈突發奇想:“林子君你現在活像蘭若寺裡專等書生上勾的奪魂豔鬼。”
趙士衡帶著酒意笑他:“你最怕鬼的了, 還敢說女鬼?以前那個樹精姥姥的舌頭嚇得你——”
陳易生蒙住耳朵差點滾到席子外去,伸腿蹬趙士衡:“停停停——”
林子君和唐方笑得不行。笑完陳易生,林子君反身扒住唐方的腿:“糖糖, 唱一個,唱一個《癢》嘛。求你了。好久沒聽了, 癢色了。快來勾引我, 把我的魂魄全勾走。你來唱我來和。喂, 你們豎起耳朵聽啊,我們糖可甜可膩了。”
唐方抿一口酒, 熱意上湧, 勾一勾林子君的下巴:“愛卿, 聽好了。”她清了清嗓子,啟唇輕吟:“來伐啦,開心伐啦——”
陳易生尾椎骨一麻,手撐在席子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唐方,她唱歌的聲音和說話的聲音完全不像,沙沙啞啞軟軟糯糯沾了無數麥芽糖似的,一根根糖絲掛在空中蕩啊蕩。
林子君拿起長發發尾掃在唐方腿上,媚眼流轉放浪形骸:“有撒伐開心?”
唐方目光瀲灩,飄過目瞪口呆的陳易生和趙士衡:“反正有交規聳光。來伐啦,噶旁友伐啦?”
林子君翹起蘭花指湊近她:“噶呀噶呀。”
唐方捏了捏她的臉,對著一樹白薔薇輕輕唱:“反正阿拉念頭老粗額。來伐啦,兜兜伐啦,反正外頭姘|頭老度額。”
林子君已經笑得縮成一團:“嗲伐色咧!”
唐方食指在她額頭一戳,臉上帶了幾分惱怒:“來伐啦,儂作西伐拉,儂作天作地,儂作色活該。哦喲,嘎癢!”
最後一句卻像一聲哀怨的歎息,撓得聽者心癢難忍。
林子君快活得不行,雙頰泛粉,美目流光,笑倒在唐方身上:“怎麼樣?我們糖糖這一手厲害伐?好爽啊,糖糖,我們下周約了四月去唱卡拉OK,還像以前一樣,站在桌子上邊跳邊唱。”
唐方笑著又唱:“好,一起唱上海灘。”
兩人正襟危坐,輕輕唱了起來:“浪奔,浪流,萬裡滔滔江水永不休,淘儘了世間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唐方的嗓音卻又變得乾淨脆爽有力,吐字清晰宛如原唱。林子君的歌聲和說話聲相近,柔媚甜美。
陳易生看著唐方笑,又驚又喜。趙士衡拿起酒瓶給她們添酒:“唱得真好,和得也好。”還好蠟燭光線暗,應該看不出他臉紅脖子粗,剛才那個噶癢,實在讓人癢得吃不消。
林子君揮揮手:“你們發現沒有?我們糖的聲音好不好玩?我告訴你們,糖糖以前被配音係錄取的,上海電影譯製廠的老師都說她是天才。結果方老師說她要是敢去就打斷她的腿。糖糖,快配那個《天鵝湖》給他們聽聽,絕對震撼。”
唐方搖頭笑,周道寧最不喜歡她學這些,知道她去考配音係氣得不行,十幾天沒理過她。
“來一段來一段嘛。那兩隻小鬆鼠的。”林子君五官皺成一團不顧形象地哀求。
陳易生疑惑不解:“天鵝湖?隻有小天鵝黑天鵝白天鵝,哪裡來的鬆鼠?”
唐方笑著扯開林子君:“是日本八十年代的動畫片,很老很老的片子了,還是我嬢嬢收藏的錄像帶呢。好了彆撓我了,我就隻記得幾句了。”
三個人湊得近了一些。
唐方咳了兩聲,對著林子君忽然像隻小鬆鼠一樣雙手抱拳放在下巴處,眨巴著大眼睛,聲音脆甜語速極快:“哦,漢——斯,你會像齊格菲爾德王子殿下愛奧傑塔公主那樣愛我嗎?”她喊漢斯的時候,拉長了聲調,帶著微微的顫抖,好像有點猶疑和不確定。
轉眼唐方又變成了很憨厚的模樣,縮著下巴變成了老實笨拙的男聲:“嗯?哦,那——那當然——”說完還害臊地彆過身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