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惡心, 唐方很快衝進衛生間, 把沒吃下多少的晚飯也吐了個精光。陳易生端著碗番茄雞蛋空心掛麵一進房間,就聽見她在裡麵邊哭邊吐的聲音, 又好氣又好笑。從來沒有哪個女孩子在他麵前吐過,吐在他家過,更彆提吐在他身上了, 想想都惡心。偏偏唐方什麼都乾過了, 他卻一點也不想疏遠她,還覺得這是自己靠近她照顧她的機會。
人都犯賤,尤其男人, 尤其他這種一直被彆人追著哄著黏著的男人。
陳易生擱下麵碗, 走到衛生間。
唐方蹲在馬桶前, 彆過臉生無可戀地看了他一眼,趕緊衝馬桶。
“你出去啊。”
“這是我家, 你是客人,我得看著你。”陳易生開了水龍頭, 汰了一條毛巾,擰乾。
“惡心死了,看什麼看。”
“還想吐嗎?”
唐方接過毛巾搖了搖頭,架不住又低頭乾嘔了幾下, 沒東西了,全是酸水, 黃哈哈的, 大概膽汁都嘔出來了, 難受得眼淚直冒,想死。
陳易生替她又衝了一道,拎了她起來:“你都沒吃什麼,能吐得出什麼啊,馬桶那麼臟,站這裡吐。”
實在吐無可吐了,唐方也不理會陳易生像門神一樣杵著,徑自擠了牙膏開始刷牙,又洗了把臉,出了衛生間,看到梳妝台上那碗麵,愣了愣。
“這麵酸酸的開胃,也養胃,又清淡。你要是餓了就吃上一點,空腹吃藥不好。”陳易生替她倒了杯溫水,找出她的藥來:“明天不出門了,我給你借了幾本書,明天朋友拿過來給常峰。你就待著好好歇上一天。”
“陳易生——”唐方垂下眸子:“你不用這麼照顧我,真不用。”
“謝謝。”
“啊?”
“說句謝謝就行了。”陳易生笑了笑:“我晚上還有事,不回來了,你吃完藥早點睡。”
屋子裡靜了下來,空蕩蕩的。唐方看著床頭櫃的水和藥,心裡也空落落的。
***
陳易生一夜未歸,第二天也不見蹤影。常峰一早送來好幾本關於陝西美食的書,有食譜也有散文。常蕊倒是早中晚來了好幾回,送飯送水,什麼豆腐腦、番茄麵、小米粥,都說是陳易生再三叮囑的,對腸胃好,讓她忍兩天就能吃肉了。問她知不知道陳易生乾嘛去了,常蕊笑嘻嘻說不知道。
“他一出門就跟風箏斷了線,誰拿得住啊?”常蕊快人快語:“不過昨晚上你們吵架我們都聽見了。”
唐方手裡的粥差點翻了,瞪著常蕊不說話。這房子的隔音至於那麼差嗎?
“彆擔心,就我和我哥我嫂子聽見了。”常蕊還在笑:“我爸媽還在後頭說話呢,沒回來。沒想到你還真拿得住易生哥啊,嘖嘖嘖。”
唐方覺得她腦回路有點奇特,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你都那樣罵他了,還說他不如你前男友吧?”常蕊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我百分之一萬地肯定,陳易生從來沒這麼被罵慘過。我還以為他氣衝衝跑下來要找家夥打你呢,結果人跑去廚房給你煮麵了,切——所以說,彆提什麼喝我們陝西的水吃我們陝西的麵長大的,他骨子裡就是一上海小男人。”
常蕊搖搖頭,有種知人知麵終知心的嘚瑟。看著唐方低頭不語,她怕自己說過了頭,往回圓了起來:“不過你還彆說,其實易生哥他真不是怕事的人,有一年他回來,大學畢業沒畢業我記不清了,他開車載了我們一起在西安玩。對麵車道有輛車突然雙黃線調頭,橫在馬路上就是不肯退回去,彆的車都按著喇叭開了窗罵兩句繞著走了,易生哥開到他前頭停下來,裝作要讓那車過。結果那車剛過一半,他嘭地撞了上去。報警,對方全責。”
“那司機氣得要死。易生哥說了,這人呢,就得守規矩,不守規矩不能大家怕麻煩都讓著他,就得有人教訓他,讓他付出一次刻骨銘心的成本,他就記住了。”常蕊笑得不行:“我哥也氣死了,那車還是他借來的,而且搞保險什麼的,折騰了好多天,費事。”
見唐方若有所思,常蕊誠心誠意地說:“我們從沒見易生哥對哪個女孩子這麼好的,什麼都想著你,你就彆和他慪氣了,兩人能處在一起,多不容易啊。”
常蕊走了後,唐方翻了半天手機,微博上的糟心事更多,台灣二十六歲女作家林奕含的自殺持續在網絡上發酵,引人深思。唐方仔細看了幾篇關於她父母的文字,長歎一聲。眾生皆苦,陳易生說的沒錯,像她這樣順風順水地活到現在的,憑的是運氣。
“你在哪裡?”唐方試著給陳易生發了條消息,繼續翻開美食菜譜化解鬱悶。
陳易生幾乎是秒回的:“在西安市裡辦事,明天回,你還好吧?”
“我挺好的,你忙。”
片刻後,陳易生來了電話,聲音依然精神抖擻熱情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