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早飯演變成陳易生保衛戰, 是唐方始料未及的。
方樹人的炮火猛烈又密集,唐方懷疑她並不是針對陳易生,而是在針對自己這個昏頭犟腦的破罐子。歸根到底,陳易生這個空降兵,既不屬於她精心甄選過的適嫁人選,也不像周道寧那樣從小看著長大還先走了她的路子深得她心。
在周道寧身上遭遇的挫折, 似乎當媽的比她受傷還要嚴重,以至於披上了金鐘罩, 呈現出十三太保橫練豪豬刺蝟狀態。
“小陳你在哪裡上班?”
“我這幾年都沒上班。”陳易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自由一點。”
“怪不得這麼有空。那你有上海社保卡嗎?”
“……社保卡是什麼?”陳易生有點腆然:“不過我買了商業保險的。”畢竟是鬼門關走過好幾回的人,他買得還不少,意外險重疾險壽險都齊全。
方樹人橫了唐思成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唐方眼尾視線瞄到, 莫名想到噴氣的湯姆斯小火車, 很想笑。
“小陳是藝術家又是賽車手,他們年輕一代也不靠將來的退休金過日子的,對吧?”唐思成笑眯眯:“我們都不知道還能領幾年呢, 不是傳說社保金就要全國統籌了嘛, 劫富濟貧起來, 有這頓沒下頓的。不指望靠自己也蠻好。”
因為唐思成先前就反對方樹人太快把周道寧拉入家族群,現在說起話來反而底氣強了不少。老夫妻倆現在對女兒婚戀的態度都和以前剛好相反,以前方樹人是寬進寬出, 現在是嚴進嚴出, 唐思成老早覺得順其自然好, 如今卻變成了多多益善增加經驗好。
“來上海幾年了?”
陳易生趕緊咽下蒸餃:“高一到大學畢業待了七年,後來上了三年班,也有十年了。”
“姆媽,好了伐儂,快點切飯了,弄的來民警查戶口啊?港了阿拉是好朋友,儂噶哈寧(嚇人),難看來。”唐方軟聲發嗲,順手把剩下最後一個蒸餃夾到陳易生的餐盤裡,作為壓驚安慰獎品。
方樹人冷笑起來:“好呀,格麼港港清爽(那麼說清楚了),到了東山,小陳就是儂請來格司機,勿要旁友旁友格(不要什麼朋友朋友的)。儂帶個男寧去掃墓,會得是普通旁友?姨媽姨父表舅媽伊拉會得哪能想?”
“沒事沒事。”陳易生趕緊表態:“糖糖姆媽,儂儘管問。我媽和家裡那些親戚見到糖糖也是問個沒完沒了的,這都是對我們的關心嘛。”
方樹人盯著陳易生看了片刻:“你在上海才工作了三年,沒房子沒車子吧?”租她家房子雖然也不便宜,和買房子比起來是毛毛雨。人長得好看就想讓她女兒倒貼,是萬萬不可能的。
“他剛剛買了隔壁101,沒貸款。”唐方趕緊搶答省事,怕萬一陳易生說出負債累累母後更有得要煩。
陳易生卻立刻一臉實誠地畫蛇添足:“嗯,跟朋友借了幾百萬買的。我爸媽也給了我點錢。”
唐方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桌子下頭狠狠踢了陳易生一腳。
“嘶——”陳易生咧了咧嘴,吸了口氣:“土豆絲真好吃。糖糖爸爸你也吃啊,這盤都快給我吃光了。”
這點小把戲瞞不過方樹人的火眼金睛,看著唐方竟然這麼維護陳易生,心裡更不爽,這簡直是吃了迷魂酒了。
“小陳你爸爸媽媽都退休了?”
“退了,不過我媽媽閒不住,還在單位裡忙活呢。”
方樹人哼了一聲:“要是我兒子這麼大了沒工作沒房沒車,我也不敢退,得供你們啃啊。”
“我們糖糖不也辭職了嗎?”唐思成把最後幾根土豆絲也撥給了陳易生:“喜歡就多吃點。糖糖姆媽是老師,語氣比較嚴格,你不要放在心上,都是關心你們年輕人的未來。”
“沒事沒事。”陳易生點頭:“方老師比我爸媽好多了,我爸有個不順心,現在還拿皮帶棍子抽我呢。”
方樹人意味深長地看著唐方:“這種暴力傾向會遺傳的懂嗎?家暴這種行為最卑劣了。而且一個人的原生家庭影響很深刻。被家暴長大的孩子,成年後也很容易家暴彆人。”
陳易生的土豆絲嗆在喉嚨裡,這位姆媽果然不愧是靈魂的工程師,針針見血,真希望她講給親爹聽啊。
唐方嗬嗬笑,看著一臉委屈的陳易生,突然意識到兩人認識到現在,好像都是她在施加暴力,拳打腳踢高跟鞋踩潑酒什麼的,甚至連嘔吐和放屁都用上了。
唐思成把砂鍋裡最後一點粥盛給陳易生:“唉,有什麼不滿意的,說出來吵起來打打罵罵,也蠻好,不要冷暴力就行對吧?冷嘲熱諷不理不睬拿人當空氣,這是不行的。小陳懂的吧?”
“你說誰呢?”方樹人豎起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