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說噢~”
黎息靜靜等待下文。
隻見小孩笑得一臉得瑟,用指尖緩緩刮著胸口淡金色紋路,一路往下,或者是年齡太小的緣故,下手沒個輕重,所過之處紅痕蜿蜒一路。
在陳年的鞭傷下顯得微不足道。
黎息視線跟隨那隻手滑動,並未有任何阻止小孩這帶有隱晦自殘的舉動。之後他聽見對方不緊不慢地丟出一顆炸彈:“彆一直盯著雌蟲,要不然我會認為你在示愛喔~”
聲音是他沒聽過的輕緩,尾音刻意被小孩拉長,同時還衝他做了個飛吻的曖昧舉動。
黎息被小小嚇了一瞬,有種下一秒小孩就要跳下來逮著他猛親一口的既視感。
“……”
這是什麼規矩?
黎息聞言不著痕跡收回落在蟲紋上的眸光,看向彆處。他在蟲族生活了五年,但活動範圍基本局限於古樹周邊,卡萊和稔似乎都忘記了教他蟲族世界的日常知識。
——所以他冒犯了“人”家?
科普知識的聲音再次想起。
“哪怕你是雌蟲也不行噢。”昀手下繼續刮著蟲紋,紅痕愈發多,“不過我呢,不介意啦。”
“哎,可惜你太小了,看你這個樣子,幼年覺醒期還沒度過吧,你要是想找小雌蟲,等你覺醒期過了之後……”
“咳——”
聲音隨這聲“咳”戛然而止,像持續喧囂的蟬鳴受了驚嚇。
昀僵硬地轉頭看向聲源處。咳嗽的是那位醫護蟲員,現下正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那眼神好像在說“你繼續編,我聽著呢。”
昀:“……!”
“不要誆騙沒有上過學的幼崽。”醫護蟲員不留情麵地戳破方才的胡話,轉頭對黎息說,“雌蟲不可以跟雌蟲在一起。”
昀:“……”
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一地。喔——那是他的信任!
“漂亮哥哥……”他的笑容變得艱難。
醫護蟲瞥了一眼,回以微笑:“幼崽要相親相愛。”
“……”黎息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被誆騙了。
這小孩的話沒一句能信的。
“隻有雄蟲盯著雌蟲這麼看才是他說的意思,但是表達的也不是他說的那個意思。”醫護蟲員拿著藥膏走過來,笑道,“你們還太小,可以跟雄蟲保持些若即若離的聯係,但儘量彆跟他們走的太親近。”
“自己要留個心眼,彆什麼話都信。”
這句話說得模棱兩可,像是說黎息好騙,也像是好心告誡他們“不要相信雄蟲所說的話。”
昀上學不久,接觸到的知識還形成不了讓他理解這句話的完整體係,偶爾會從他哥那裡聽到些隻言片語,再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他好奇心理冒了出來,問:“為什麼?”
黎息跟著看過來。
醫護蟲員明顯不想多說,敷衍著他們:“以後學校會教,我現在說你們也聽不懂。”
“噢……”昀失望。
“嗯?”黎息跟著發出疑惑的單音節。
醫護蟲笑了,心想這兩隻幼崽真像,動作、語言神同步。他又看到金發幼崽身上新出現的紅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彆往自己身上添傷,疼的還是自己。”
昀不是很在意,隨意“哦”了一聲。
*
傷是醫護蟲員處理的,手法專業,下手輕柔。
結束後,醫護蟲員的眸光在他們倆間轉了個來會,果斷把藥膏遞給沉默寡言的黎息,金發小幼崽不像是會自覺抹藥的乖乖崽,索性讓這隻藍發幼崽監督。他囑咐道:“早上一次,晚上睡覺前一次,抹三天。”
黎息聽話地點了點頭:“謝……”
“不謝噢。”醫護蟲愛心泛濫成災,想要揉揉這隻可愛幼崽,但一想到雌蟲幼崽隻親近雙親,也就做罷了。
“哥哥,受傷的是我,你為什麼把藥膏給他,還囑咐他抹藥時間?”昀穿戴整齊,言不由衷地笑著問。
這話不該對他說嗎?
醫護蟲員瞥了眼明顯不滿意他這一番操作的小幼崽,擺手說:“噢,我覺得你不會乖乖自己抹藥,讓你弟弟監督,我看你很聽他的話。”
弟弟*黎息:“……”
這個世界是在欺負他說話不順暢嗎?
他跟這小孩長的很像嗎?
聽到“弟弟”二字,昀不再糾結,眉眼笑開:“好,會聽弟弟的話。”
黎息想要解釋:“不……”
昀笑眯眯打斷:“弟弟收好藥膏。”
黎息頭一次覺得說話不順是件糟心事。
正當他倆大眼瞪小眼時。“刺啦”一聲打破他們之間詭異的氛圍。
醫護蟲員把紙質藥單推到他們跟前:“好了,藥錢一共是57星幣。你們兩個小幼崽誰付一下。”
黎息輕瞥了一眼就淡定扭開了頭,藥單上隻認識那兩個數字,其餘一概不知。
不認字也是件糟心事。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黎息不太開心,仿真獸耳察覺到主蟲情緒變化,蔫噠噠藏入發稍。
而一旁的昀有點懵,完全忘記了付錢這麼一重要的事。
他光腦壞了,身上又沒有帶紙幣的習慣。
昨天趕到商場太晚,大樓都關門了,還沒來得及換,就在家裡遇見了那隻討厭的雄蟲。
總而言之,他身上沒一分星幣。
他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研究藥膏的幼崽身上,這一身精致衣服,怎麼看也不像缺錢的主。
出手的深綠晶石價值幾何他不清楚,但他接觸過一些名貴罕見晶體。
那塊晶石必定是上品。
感受到求助視線的黎息,看著小孩無辜眨巴了一下眼眸:“啊……?”
昀見狀微微絕望了一瞬,嘴角笑意維持相當的牽強。
……完蛋。
醫護蟲員在崗位多年,每日接觸不同的蟲,這情況不用他們開口說話,就明了了。
他晃了晃藥單,狀似驚訝:“兩位小朋友不會沒錢吧?”
昀抿唇,心說確實沒錢。
這幼崽是指望不上了,他猶豫了半天,支吾道:“好像……”
話未說完,衣角突然被一股輕微的力道扯了一下。隻見那個叫利赫的幼崽,低頭在口袋裡翻找著什麼。
昀一愣,眸光亮起,收住後頭的話音:“有錢的,有錢的,漂亮哥哥稍等一下,讓我弟弟找找。”
說得一臉真誠。
醫護蟲笑笑,耐心等待幼崽翻找星幣:“好。”
一個嘴甜,一個乖巧,忍不住的想逗他們。
看穿著應該是哪個貴族家中精養的蟲崽,初步判斷家裡的那位雄父好像有點殘虐,喜歡虐待幼崽。
雄蟲性子難以捉摸,有些雄蟲更是陰晴不定,上一刻柔情蜜意,下一刻或許因為一句不自知的話而惹怒他們,得到難以想象的懲罰。
隻要不至死至殘,官方機構是不會插手的,就算插手也不過是象征性的詢問一兩句。
誰又敢真正治雄蟲的罪呢?
雖然律法在一定程度上能保護雌蟲幼崽存活,卻不能讓他們像雄蟲幼崽一樣無憂長大。
雄蟲的不喜、社會的苛刻……這些不足為據,最大的劫難是成年後的精神海域暴動。
每年因得不到雄蟲精神力安撫,而死亡的雌蟲數不清。
畢竟雄蟲稀少而又高傲,吝嗇於精神力的給予。
留給雌蟲幼崽成長的時間不多。
醫護蟲員暗自搖了搖頭,試圖甩掉腦子裡如影的悲傷,說不定這兩個小幼崽會比較幸運,找到一隻溫和良善的雄蟲。
黎息記得有蟲往他口袋裡麵塞了類似紙幣的東西,那蟲還說“拿著買東西”。
他正翻找,頭上毛茸茸的純白的獸耳朵忽然被撥弄了一下。
速度很快,僅一秒那輕微觸感就消失了。
頭上帶得是卡奇獸仿真耳朵,觸感與主蟲的神經相連,換句話說——那隻手在變相的碰他的耳朵!
往桌上放小零食的黎息頓了一秒,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放零食。
耳朵再次被撥弄了下。
甚至還大膽地撓了一下。
“……”
癢。
第三次,那隻手更加過分,停在他頭上,肆無忌憚地薅了一把!
昀早就看上這對一顫一顫的獸耳朵了,趁對方找東西,無暇顧及他時玩了起來。
耳朵溫熱,彈性十足,獸毛蓬鬆,在他手裡顫抖不休,仿佛是在躲他的碰觸。
軟軟的、溫溫的、還會動……
某蟲崽玩得興起,越靠越近,就在他即將趴對方身上時,耳朵忽地卷做一團,而他還沒來得及收回的食指,緊緊裹入其中。
昀一愣:“!?”
他臉上的表情由最初的高興變得錯愕,試圖收回食指,卻發現竟然抽不動!
因著他的用力,底下的藍色小腦袋微微偏向他,用眼尾冷淡瞥著他。
“……”玩人家耳朵,還被當場抓包,他應該說些什麼來補救一下?
“你……”黎息忍著癢意,說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