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時機(1 / 2)

鐵血殘明 柯山夢 12919 字 7個月前

“澤園中又新來幾名男子,共計有四十餘人,今日午前從那澤園出了兩台轎子,往桐城來了,不知裡麵裝的

何物。”

桐城縣衙戶房之中,何仙崖低聲對龐雨和焦國柞說著。龐雨一邊聽一邊觀察窗外的大堂,往日熱鬨的堂前冷

冷清清。

昨日池州兵撤離的消息傳來後,已經消停的喇唬青皮又開始蠢蠢欲動,給黃文鼎一夥通風報信的人又多起來

,亂民強勢之後,來衙門當值的胥吏便更少了。

不但普通的衙役夫子不來,連吏目和班頭都不來,桐城三班的班頭已有十多日不見蹤影,趙司吏、唐為民更

是自亂起便未出現。

龐雨需要在衙門探聽官方的消息,所以三人每日都在戶房碰頭,順便也掙點表現,至少楊芳蚤每日還要在大

堂巡視,他對龐雨這樣少數還堅持上班的衙役便表示過讚賞。

龐雨抓起桌上一顆乾胡豆塞入嘴裡,邊吃便問道,“或許是刀劍器械?用轎子運來掩人耳目。”

何仙崖思忖一下答道,“應當是。”

龐雨現在確定了方家的情報。這個澤園是方孔炤專門為方以智兄弟修建的讀書之所,在龍眠山的幽靜之處,

離縣城距離並不遠,正是隱藏打行的最佳場所。

何仙崖和龐丁便輪流盯著那處院子,隻要盯緊這些打行的動向,便可以推測鄉紳的行動時間。

焦國柞沉聲道,“無為州和安慶都有打行,但我聽說最多的還是南京和蘇州,不知方家從何處找的。”

龐雨看著何仙崖問道,“你看那打行的樣子,能否對付黃文鼎一夥。”

“打行都是些壯漢,但黃文鼎一夥還有百餘人,也有兵刃.我可說不好,二哥你知道我不懂這些。”

倒是焦國柞答道,“打行亦是要分的,其中有些隻是幫人鬥毆,蘇州的打行便多此類,前年便有人雇傭了蘇

州打行來桐城收債,看著強壯凶惡。另一些則是尋仇行凶,此類多稱青手,我尚未在桐城見過,聽說此類外

表多類常人,卻往往下手狠辣一擊必殺。”

龐雨用手輕輕敲著桌麵,“無論哪類,都還是人。以我想來,三四十打行還不足以攻打雲際寺。尤其池州兵

昨日忽然從練潭撤離,據說是皮大人和楊知縣的功勞。兵災倒是免了,但如此一來黃文鼎一夥又沒了顧忌,

恐怕又要出來作亂。鄉紳不缺銀子,他們定然還要招募新的打行,等有十足把握才動手。我們還有時間可繼

續準備,大哥你今日先把三把腰刀備好,我們不能沒有利器,除了腰刀還要有短刃…”

正說到此處,龐雨見到龐丁從堂前橋匆匆跑過,直往戶房而來。

龐丁匆匆推開戶房的門,來到三人身邊低聲道,“少爺,龍眠山裡麵的打行下山了!他們三人一夥分批走的

,我隻跟到最後一撥,見到他們從北拱門入城了。”

焦國柞和何仙崖同時站起,三人都看著龐雨,自從龐雨提出這個宏大構思的短短時間之內,龐二傻已經是三

人的核心。

龐雨坐在原位望著龐丁,口氣平和的道,“澤園總共出來多少人。”

龐丁一呆,仰頭轉了半天眼睛,最後愁眉苦臉的道,“那時著急忘數了,好像十多、二十…可能三十來人,

分了好多夥。”

龐雨白他一眼,“以後要記著,觀察一定要冷靜。”

焦國柞緊張的問道,“他們是否馬上要去雲際寺攻打了,要是打下來,那銀子一準被打行的人吞沒了,誰也

拿不到。”

“可要是咱們此時去雲際寺,黃文鼎一夥仍在,咱們也拿不到銀子,兩夥人交戰之時更不能去,否則兩邊殺

紅了眼,把咱們一股腦也砍了。”

龐雨皺著眉頭直直的盯著桌麵,眼神不停變幻,池州兵在的時候鄉紳毫無動作,池州兵一撤退,鄉紳反而開

始行動,顯得有些不合情理。

如果這些打行果真直接去攻打雲際寺,那龐雨三人確實沒有絲毫渾水摸魚的機會,但龐雨並不認為靠四十個

打行能攻下雲際寺。

龐雨還未思考出答案,儀門外傳來一陣陣喧嘩,縣衙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鬨了。

四人一起出了儀門,隻見八字牆前人頭湧動人聲喧嘩,無數百姓圍了一個半圓,一名白衣的年輕書生帶著兩

個家仆,三人抓了一人五花大綁,正把那人壓跪在地上。那人背對著龐雨,一時也不知是誰。

衙門裡麵出來了幾個衙役書手,南監那個牢子也在,便是王大壯那小舅子張代文,他對著那書生連連擺手,

無論那書生說什麼,他都拒絕把地上那人收監。

“為亂者便是賊!彆人把賊送到衙門口,衙門要是不敢收,朝廷顏麵何存?你牢子不收,刑房收了!”

說話的是那個得罪了整個衙門的蔣國用,這個被打得最慘的衙役是上班最認真的一人,比掙表現的龐雨還要

認真,每日不但按平常一樣按時上值,還絕不早退。

蔣國用說罷提溜起地上那人,拖著往南監而去,那人雙腳亂蹬,口中大罵起來。

龐雨聽得聲音有些熟悉,連忙偏頭去看被綁那人的臉,不由驚訝的輕聲道,“張孺!”

……

“扭送張孺至縣衙的那秀才叫張秉成,是張孺的家主。”何仙崖沉思道,“張孺是他的家奴,眾人皆知張孺乃

民變巨賊之一,恐怕張秉成見勢不妙,擔憂受張孺所累,是以抓張孺送官以自贖。”

龐雨舉起手道,“那為何先前不抓,偏偏選在池州兵撤離之時?這時機不合情理,而且如此大張旗鼓,唯恐

彆人不知一般,張秉成就不怕黃文鼎一夥報複他?”

“二哥是覺得張秉成此時抓張孺不那麼簡單?”

龐雨盯著桌麵,“這這幾日我去了兩趟雲際寺,那裡山路狹窄,黃文鼎一夥預備了許多滾石,方孔炤他們不

易攻上去。今日打行悄悄入城,張秉成又抓了張孺,而且鬨得聲勢驚人,不懼被亂民得知,那便是說張秉成

認定亂民要敗,所以不必再怕他們……要不然,便是故意要引亂民去救張孺?”

何仙崖看看焦國柞,思索著道,“方孔炤的親妹妹便是嫁給了張秉成的兄長張秉文,所以張秉成此舉甚有可

能是方孔炤授意而為,張秉成是因有方孔炤為強援,所以不怕黃文鼎,甚或真如二哥所說,是要用張孺引黃

文鼎下山。”

龐雨片刻後肯定的道,“黃文鼎一夥並不知道澤園中隱藏的打行,隻要池州兵一走,他們以為還能像以前一

般橫行桐城,方孔炤正是利用他們的驕狂,我認為黃文鼎甚有可能下山。”

焦國柞點頭道,“隻要亂民下山,他們絕不是打行的對手,尤其街巷之中,正是打行精熟之地。”

龐雨一拍桌子,“應是那王公弼以帶兵入縣城要挾,逼迫鄉紳剿滅亂民,方孔炤他們為了不讓客兵入城,便

答應馬上動手剿滅亂民,條件是池州兵撤出桐城縣境。”

何仙崖一拍手,“那便說得通池州兵為何忽然撤離了,定然是如此。方孔炤他們要在縣城伏擊黃文鼎,所以

今日打行開始入城。”

焦國柞道,“那就是說,這兩日鄉紳和亂民便要決出勝負。”

“我等下半輩子過什麼日子,也就看這兩日了。”龐雨目光堅定,“給我在快班找匹馬,我要去雲際寺一趟,

你們先按商定的準備好東西。”

……

雲際寺,位於桐城掛車河口,已在大彆山餘脈末端,所在的山峰雖不高大雄偉,卻頗為陡峭,自山腳上山,

除山道外,還有幾百步台階,沿途峰回路轉蒼鬆翠柏,每在視野開闊之處,便能俯瞰東南波濤起伏的淺丘陵

此時的龐雨卻無心欣賞,他騎馬半個時辰趕到雲際寺,揮汗如雨的在山道上前行,黃文鼎一夥砍沿著山道砍

倒了許多樹木,最多的是柏樹,因為已經砍了幾天,枝葉都有些乾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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