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不假思索的回答,“流寇優勢在高速及往來不定,以滅流寇論,非安慶一處可就,但安慶確實滅寇之地。
天下山川地理各有本等,小人略有所知的,僅安慶左近。
此地背山麵河,已阻絕兩麵,無論流寇自湖廣還是南直而來,一旦在安慶阻其流動,流寇便失去三麵通路,隻能調頭原路返回,其周旋餘地大減,更是有跡可循。
若後麵有朝廷大軍追擊,安慶人馬再封閉黃梅潛山等處山道,流寇便被包圍在大江和英霍山之間狹窄地區,這一片區域丘陵山地縱橫,不利於流寇騎兵行動,條件良好的道路隻有黃梅、太湖、潛山、桐城這一條官道,其他道路行軍速度低下,阻絕官道減緩其速度,官軍就不難對付他們。
因此安慶既是在下鄉土,也是撲滅流寇的要害之地,流寇不爭這要地,朝廷卻不能不爭,安慶實在需要一支可戰之軍。”
張國維嗯了一聲,似乎把龐雨的說辭聽了進去,“若從黃梅而來,確實山河可堵截兩麵,但流寇若自廬州府而來,在安慶受阻卻未必要調頭而回,往北過北峽關,往東走無為州、和州方向,也不是回頭路,你認為流寇是會往東還是往北。”
這已經不是安慶的問題,也超過了張國維的防區,張國維問的應該是總督或督師操心的問題。
龐雨略略思索,如果流寇往東,沿途的江對麵便是應天巡撫的轄區,雖然流寇從沒有渡過大江,但他們曾在澠池渡過黃河,從此之後中原糜爛,誰也不敢保證說流寇不會越過長江。
而往北是回了河南,那是流寇走慣了的地方,沒有什麼好說的,張國維的問題中,關心往東的可能性更大。
“小人以為,流寇之流動有兩個目的,其一是躲避官軍追剿,其二便是在流動中獲取生存所需,流寇身後每有官軍追趕,所以他們調頭走原路的可能甚小,也不易獲得養活寇眾的物資,便隻剩東邊一個方向,經和州往揚州,這個方向塘湖密布江河縱橫,有長江和運河堵截,如此一來東南兩方道路斷絕,他們隻能再往北,朝廷隻要及時調集大軍,足可將流寇封鎖於鳳陽、揚州一帶,則流寇覆滅可期。”
龐雨一口氣說完,好在以前看過不少導航圖,大致的地形是知道的,此次船上一路打聽,把他沿江了解的情況揉混在答案之中,到底對不對便不知道了。
張國維看著龐雨,“方才你說,以保江南十府論,安慶之軍可順流而下沿江救援,可是應對流寇往東之策?”
龐雨此時可以肯定,張國維的第一訴求仍是保自己的轄區,安慶對他重要,但江南九府更加重要,尤其其中還包括南京,隻看楊一鵬的下場便知,安慶屬於要緊之地,而南京是要命之地。
張國維的訴求已經十分清晰,龐雨腦中飛快的回憶一番,沉著的回道,“如大人所說,是為流寇往東而預備,安慶之軍不應隻著眼於安慶,而應首要確保大人的運籌。
江南百倍重於安慶,一旦確定流寇東進,安慶守備應沿江而下應援,若在豐水時節,船速一日可達四百裡,枯水期一百五十裡上下,數倍於流寇行速。
江上首要巡查巢湖入江口一帶,若巢湖無警,便隨即東進,巡查和州之後,在江浦一帶登岸布防,確保南直安。”
龐雨說完偷偷抬眼觀察了一下張國維,巢湖在巢縣境內,就江南而論,巢湖重要性遠超巢縣,因為湖中可以集結戰船,出江便可直撲江南。
龐雨曾聽阮大铖念叨過兩次長江要害,當時就聽了個熱鬨,此時都派上了用場。
江浦縣則是應天巡撫轄區中另一個孤懸江北之處,在明代行政轄區犬牙相製的意圖下,江浦縣歸屬應天府,在鳳陽巡撫的轄區打入了一個釘子,讓長江天險不為任何一個轄區專有。
但如此一來,江浦也就成了一個弱點,而且此處地方不大,卻自古是一個長江渡口,過江不遠就是南京,大明朝最富裕的江南地區,都在這一帶,一旦流寇奪取江浦,就會直接威脅南京,即便流寇不過江,那種政治影響也極為重大。
龐雨此時想來,安慶已經破敗,或許在張國維的心中,江浦的重要性已經超過了安慶。
如果安慶守備既能確保安慶,又能救援江浦,那對張國維就是不能拒絕的條件了。
果然等了片刻之後,張國維語氣溫和的道,“你能兩立戰功,非是僥幸,總有些有彆於常人的見解,但如此便能平息流寇否?”
“小人所說的,隻是滅可見之寇,而非未見之寇。
所謂寇者,從前也是百姓。
太平盛世時,也有為惡之人,卻無流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