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笑笑道,“第四局一向訓練勤勉,本官對周百總是滿意的,這次留下第四局,是因碼頭動亂方平,必須留下一支人馬震懾城中各人,本官想來想去,周二你敢衝敢打,留下來最為合適。
以後出戰之時,營中也是要有人守的,所以與你想的恰恰相反,是因你所部訓練精良,才將你部留下。”
周二緩了一口氣,臉色也好看了很多,他恭敬的道,“大人放心,屬下定會管好營伍,碼頭一定不會有事。”
安撫好了留守的人,龐雨下了將台,按中軍親兵的指引在營門上馬石處騎上馬背,照樣向哨兵交驗令簽。
各部交驗令簽完畢,龐雨一聲令下,將旗豎起後前傾,軍長矛上肩陸續出營。
軍身著明軍的紅色胖襖,龐雨在馬上前後查看,營隊列整肅,這幾月的訓練在紀律性上頗有成效。
外邊有不少看熱鬨的百姓,這個新的守備營跟以前的丘八有些不同,平日管得很嚴,每日在校場上打來打去,很少看到零散出門的士兵,就是每日往來校場和營房時要繞城半圈,百姓漸漸也不害怕了,常有人在周圍看熱鬨。
今天早上校場裡麵又敲鼓又點炮,大家都覺得肯定有稀奇事看,人比往日還要多一些。
今日所有士兵都有武器,隊列上長矛林立,更有一股威武。
校場雖然在樅陽門外,但附近也有不少自然形成的街道,親兵隊按往常回營慣例控製路口,禁絕行人和牲畜。
近六百人的隊列通過街區,從城北彙入官道,行軍變得輕鬆了一些。
何仙崖就跟在龐雨身邊,還有焦國柞也隨在中軍。
何仙崖以前看過壯班,守城時候也見過城牆上的社兵,但從未見過軍隊行軍,他騎馬置身於紅色的人流之中,眼前是晃動起伏的長矛,心中突然有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一時說不明白。
官道上走了不足一刻鐘,前麵隊列有些騷亂,還傳來一些叫罵聲,有幾個騎馬的親兵往那邊趕去,龐雨吩咐一聲,焦國柞有些不情願的往前麵趕去,整個隊列維持著原來的速度。
再走得片刻後,何仙崖看到了出事的地方,一架騾車倒在路邊,騾子已經死了,身下滿是鮮血,一個老頭在和旗總爭執,郭奉友帶著幾個親兵接替了旗總,開始和那老頭交涉。
焦國柞下了馬,突然上去一個耳光,那老頭大聲叫罵,竟然要和焦國柞扭打,幾個親兵連忙拉開。
郭奉友過來向龐雨彙報道,“那蠢騾驚了衝撞隊列,被軍士殺了,老頭非說是咱們驚的,讓咱們賠錢。”
龐雨溫和的道,“讓親兵和書辦處置,不要耽擱行軍。”
何仙崖經過時,焦國柞仍在路邊和那老頭大聲對罵。
過得片刻後,何仙崖偏頭看看龐雨問道,“二哥為何隻讓親兵隊跟外邊百姓打交道,讓各局自己處置,中軍豈不輕鬆一些。”
龐雨搖頭道,“營兵要少和外邊打交道,越少越好。”
何仙崖愕然道,“咱們以前壯班常常出門,二哥為何要改了。”
“壯班畢竟是衙役,現在是軍隊。”
龐雨回頭看了一眼焦國柞,隨口回道,“越封閉的狀態下,人會對教授給他們的東西更服從,特彆是身處群體之中。
你看現在的營伍比以前如何?”
“二哥這守備營…”何仙崖想了一下接道,“肯定比潘可大的強。”
龐雨失笑道,“我不想跟潘可大比,戰場上沒有榜眼,隻有一個狀元。
潘可大連流寇都打不過。
咱們的敵人是流寇,就要跟最強的流寇比,你見過八賊和掃地王的人馬,覺得咱們是否比得過。”
“那也是二哥的強。”
何仙崖又看了一眼隊列,討好的說道,“聽二哥說今日就要走到練潭,那是六十裡地,流寇騎馬一日也不過如此。”
龐雨搖頭道,“不能小看敵人,我這幾日在看阮勁查探回來的記錄,流寇馬兵前鋒在奔襲之時,能達到百裡以上,且到達便可突襲城門。
他們正月十五攻克鳳陽,燒掠三日後拔營,十八日或十九日從紅心驛、定遠縣南下,二十日已至廬州府店埠鎮,路程兩百五十餘裡,速度遠超我們以前所計算的五六十裡,幾乎都是騎兵。
但到桐城的流寇中,卻有大批的步行流民,他們的速度絕達不到六十裡。
咱們要對付的流寇其實有兩種形態,其一是輕裝騎兵,勝在迅捷彪悍難以追擊,但隻能偷襲不能攻堅;其二是輕騎兵攜裹大批輕裝步行雜兵,勝在人多勢眾、步騎混合,攻堅能力和戰力更強,但速度低下,流寇總是在兩種形態之間變化。”
何仙崖皺眉想了片刻道,“二哥說這兩種形態變化,是流寇隨意為之,還是有跡可循。”
“流寇從河南入南直隸突襲之時,隻有騎兵在前,流民攜裹都在之後行軍,分兵攻擊太和的流寇,便儘數騎馬,攻擊壽州、潁州的前鋒都是馬兵。
流寇馬兵破鳳陽後,在附近停留三日,應是等候步行眾寇。
之後騎兵再次單獨脫離,快速攻擊廬州、廬江、巢縣,然後在桐城彙合,此時又變成步騎混合。
總結起來看,他們在攻城的間隙,便可等候後隊步行眾寇,然後再次分離,如此反複,保持短期襲擊的突然性,又不與步寇遠離。”
何仙崖前後看了那些營兵,“那咱們如何對付他們,是要勝過他們速度,還是勝過他們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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