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集賢門城樓的女牆邊,龐雨剛放下遠鏡,心情也放鬆了許多,因為計算時間的話,流寇探子應該很快要趕往廬州,此時發現諜探蹤跡非常及時。
他看著眼前的江帆問道“坐探的位置也是那牙行跟蹤到的?”
“正是,就住在集賢門內打銅巷,該戶中還有另一人行跡可疑,應當便是與道士同來的伴當。坐探則是懷寧本地人,以前在城中販賣魚貨,大約前年與其他魚販起了衝突,被破了家財,不知何時與流寇勾結。”
龐雨歎口氣,此時社會矛盾尖銳,每個地方都會有許多對現實不滿的人,甚至很多走投無路的人,隻要流寇稍微花點心思和錢財,就不難找到內應。
“嚴密監視兩人行蹤,那個牙行一類的人,在市井間混跡久的,乾這些事情比我那守備營合適,若是沒有大惡,漕幫不妨雇一些。”
“但此人……此人形象特彆,讓人過目難忘,恐怕不適於這類追蹤之事。”
龐雨笑笑道,“並非說一定要雇他,本官意思是各種人都可用其長處。”
“小人明白了。”
龐雨再往打銅巷看了看,轉身往城樓下走去,上了馬之後對江帆道,“本官此時就要去麵見皮大人,安慶明日開始戒嚴,漕幫要按計劃在城中散布消息。”
……
十二月九日,安慶城戒嚴,五門隻留下盛唐門仍然開啟,城門進出都要接受盤問。府衙兩級根據龐雨提供的預案開始動員,碼頭不準過路船隻停靠,各裡坊陸續編組社兵,城牆修起許多草棚懸鏈,更多人在搬運守城器械,從石塊、灰瓶、滾油到銅鐵小炮樣樣齊備,城牆上在秋雨時輕微塌方的地方,也有人匠人修補。
受到戒嚴的影響,關廂大批的百姓扶老攜幼的進入府城,他們害怕萬一流寇突至,屆時五門完封閉,又沒有江船可坐,就隻有在城外任由流寇宰殺。隨著難民的到來,城中人滿為患,一片人心惶惶。
但到了下午,城中出現了傳言,說江南開來了一批兵船,有上千的人馬登岸往北麵去了,大家都關在城裡,看不到外邊的情況,但城牆下來的社兵都說親眼所見,大家既擔心又振奮。
城牆上出現一批官兵,將一門大炮運上了牆頭,並試炮三發,整個安慶都能聽到那凶猛的炮聲,又傳言望江方向來了近千官兵,聽說是湖廣巡撫標兵,同樣往北去了。
十二月十日,龐雨坐鎮正觀門城樓,不斷有傳令兵到來彙報進度。
成隊的紅衣士兵正從西而來,在城外繞過安慶往北列隊行軍。
城牆上勞作的社兵議論紛紛,他們從遠處看過去,隻能認出是官兵,連旗號也認不清楚,但能大概知道人不少,顯然是去打流寇的,人人都頗為興奮。
龐雨心情稍有些緊張,這兩天來的軍隊都是守備營扮演的,由鎮撫隊控製各處路口,大隊走出集賢關之後立刻轉向西麵,走小路回到往石牌的官道,再重新來府城扮演虛兵。
因為守備營的裝備和服裝都與普通明軍不同,龐雨怕被認出是守備營,特意請皮應舉讓安慶戒嚴,減少留在城外的人。這樣城牆上的社兵和民夫能看到,消息會在城中自然散播,再通過漕幫誇大之後,應能達到龐雨希望的效果。
距離十五隻剩五天時間,但那兩個諜探一直沒有離城,他們昨日出門兩趟,在城中各處走動,多次想從社兵處打探消息。
兩日間已經增加了四千虛假兵力,城中氣氛越來越樂觀,對官兵的數字傳得也更誇張。但時間長了之後,城中這麼多百姓,難保不走漏消息。龐雨盼望他們早點走,今日便加了力度,城中四處傳言,是兵部調集了數省援軍,準備在安慶伏擊流寇,希望讓那兩個探子緊張而忙於離開安慶。
等待總是難熬,終於到午後傳來消息,兩個諜探已經攜帶行李出門,在城內高價雇了驢車,在正前往盛唐門。
龐雨鬆了口氣,對待命的郭奉友道,“派馬快走集賢門出去,讓桐城戒嚴,請楊知縣按計劃行事。”
郭奉友應命之後立刻出去安排,龐雨招過江帆,“漕幫此次有功,本官自會論功行賞。但眼下寇情緊急,漕幫接下來主要就是協助安慶城防,還鬆懈不得。”
“大人覺得他們會不會來安慶。”
龐雨搖搖頭,“流寇規模越大,他們就需要更多給養,安慶糧少兵多,所以打安慶的效費比最低,去揚州方向的可能最大。不過流寇未必那麼尊重經濟規律,咱們仍要在安慶力備戰,明日本官就要領兵赴桐城,爭取將流寇嚇阻於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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