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褲子上抹了幾下,把褲子抹出幾道深色的印跡,隨後站了起來。
他身材高大,在堂中上首緩緩走動,自有一股威勢。“咱老子在和州碼頭就抓到一個官兵,便來自安慶守備營水營什麼隊,左右是坐船來的。”高迎祥思索著道,“那兵傷得重,拷問片刻就死球,咱老子和闖將計議一下,恐是
那盧象升要來了,調了沿江兵馬來圍咱們,是以和州隻留了兩日。”
各個頭目一聽到盧象升,紛紛屏氣凝神,跟眼前這奇詭的守備營相比,盧象升是老對手了,大夥也不掩飾對此人的懼怕,現在被盧象升追在背後,緊張是必定的。
“未曾想這安慶坐船還跑在咱們前麵,他們堵在浦子口,是要斷往東的路,咱老子想著,那盧象升恐怕要從西邊來。”
堂中有低低的議論聲,他們中有不少人已經在江浦呆了些日子,知道這裡是個險地,官兵今日登陸之後更加凶險。江浦北方都是山區,道路的通行能力並不強,南邊是大江,現在東麵往**的官道還在,但官兵已經奪取了猛虎橋,過橋不遠就是往**的官道。如果大隊要前往**,
在猛虎橋的位置就會遭遇官兵的側麵威脅,更不用說官兵還有炮,興許從猛虎橋的西頭就能轟擊官道,沒人能在這種情況下行軍。所以往東的道路也斷了,如果盧象升果真從和州或全椒過來,所有人都被圍在了江浦城周圍,屆時隻能從北麵山道逃跑,屆時盧閻王一追,各營爭搶之下,恐怕隻有很少
部分人能跑出去。
張獻忠看看高迎祥,“四哥的意思,是江浦不留了。”
“便是不留了,這江浦小城堅兵,咱老子今日剛到就遇各營逃回,各家都是舍命跑遠道的,要講究個氣運,江浦不是久留之地。”
那邊的馬守應道,“那各家在河東折了那許多馬兵,便不報這仇了?”
“打不過盧象升,便該躲著走,官兵打仗也是謀口飯吃,這仇記來何用。”掃地王嘿嘿笑道,“咱老子聽闖王的。”
高迎祥看向劉國能,“闖塌天說句話。”
“要走便早走,江北這地方河塘多,跑起來甚不便利,還是往河南去。”
等高迎祥的目光落到張獻忠身上,八大王偏偏腦袋道,“走也有個去處,四哥說要往何處走?”
“往西回頭路,往南是河,往東越走越局促,探子說河塘比此處還多。”高迎祥回到位置坐下,“往北。”
張獻忠馬上接道,“明日西營當先鋒。”
此話一出,周圍有人露出點不屑的神色,此時若盧象升在追擊,那就是後衛最危險,前鋒反而是最安全的,而且還能搶到東西。
高迎祥沒有立刻表態,沉吟片刻之後才道,“西營當先鋒,到滁州城下。”
劉國能此時突然開口道,“搖天動沒了腦袋,但老營還在,他們明日跟誰家走?”話一出口,張獻忠臉色變冷向他看過來,劉國能喝了一口酒,放下碗之後冷冷和張獻忠對視。堂中各賊首此時反而有些興奮,高迎祥過來之前,是張獻忠實力最強,營地離搖天動也不遠,回到江浦沒多久,他就派人去了搖天動的老營,準備吞並這支人馬,在開會之前私下已經傳遍了。大家對此都不服,此時由劉國能提出來,就是要打破
張獻忠的如意算盤,絲毫沒給張獻忠顏麵。
高迎祥麵色如常的坐在原地,雙手放在扶手上緩慢的擦著殘留的羊油,由得兩人目光交戰。
過得片刻後高迎祥才對掃地王道,“原本說老長家死了,自己尋也罷,各位老長家拿主意也罷,下麵人總是要找個活路,張長家你說個章法。”掃地王又嘿嘿一笑,“闖王發話,咱就說上一說,搖天動那一營說少不少,放到任誰一家去,咋然多出這許多嘴巴,也不易養活,老馬此次營頭折得最多,便多養一些,其
他營頭均分著養些,誰家也不累,如此也免各家生了嫌隙。”
劉國能立刻道,“咱讚同。”其他人立刻附和,以馬守應最為積極,張獻忠掃了一圈堂中,知道此事已由不得他。流寇營中不比官兵有個編製,大家隻是搶東西過活,營頭之間互挖牆角甚至吞並司空見慣。而說話是否算數,都是憑借實力,而實力就是各家的老營和馬兵,高迎祥此時無論讓誰來說,都不會讓西營獨吞了搖天動的殘餘精銳,即便是掃地王與張獻忠長期
狼狽為奸,也不會在實力上讓步,如此大家評分,張獻忠的實力增加有限,根本威脅不到高迎祥。
高迎祥淡淡道,“那便如此罷。”
他叫過身後四王之一吩咐,讓他負責瓜分搖天動的餘部。(注1)
主要的方向定下之後,之後的會議便無甚內容,再喝了一會酒,便各自回了營寨。
劉國能和張獻忠一前一後出門,張獻忠停在門外,看著那劉國能在前麵上馬遠去。
張獻忠帶著傷疤的黃臉上抽動了一下,似笑非笑的低聲道,“劉秀才,劉秀才。”
他身邊一個年輕人湊過來道,“義父放心,總有一日他落到咱們手上。”
張獻忠摸摸鼻子,“咱們走。”
……注1:高迎祥營中有四王,其下為將,將之下為寶纛旗和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