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拖著筏子經過了彙流處,百家下的小河就在此處流入清流河,前麵的水麵變窄了,但對岸的流賊步卒也被百家橋河水擋住,再沒有人往他們射箭。
對岸重新出現了一些混亂的人群,由於隔得不遠,唐二栓能很清楚的看出來,都是些老幼婦孺,他們對著拖炮的人指點,不時發出嘈雜的叫喊。
拖炮的陸戰兵都沒穿褲子,身上的軍服也是短的紅衣,跟正規的明軍外形上差彆很大,還有人甚至打著赤膊,對麵那些人或許並沒認出來。唐二栓知道這些人是流賊的家眷,或者就是跟著流賊求活的百姓,但他仍分不清這些人算不算流賊,一會是不是要跟他們打仗,他也不想花精力想明白,此時精力都在拖
炮上。
過了彙流處之後水麵越來越窄,很多時候都在河床裡走,雙腳上全是稀泥,腿腳冰寒入骨,漸漸要失去知覺。
對麵突然間一陣驚叫,河岸上的那些老弱炸窩一般往西逃散。
唐二栓抽空往後看了一眼,六合那支騎兵正沿河追來,守備營的大旗在右後方推進。
……
營旗下的守備營步兵在曠野中前進,不少人丟失了鞋子有些人被冰棱割破了腳,在地麵留下串串的血跡,陣列仍在鼓聲中堅持著前進。
陳於王和陳如烈的騎兵隻剩下五十騎,他們分成兩隊,不惜馬力的驅逐那些過河的零散馬兵,防止他們結成團騷擾步兵。
少量過河的曹操所部馬兵未能集結,以目前的狀態無法阻止步兵的推進,隨著守備營步兵越走越遠,曹操部的馬兵放棄了追逐。
龐雨在馬上站起,用遠鏡眺望莊朝正的位置,流賊馬兵已經找到幾處位置,正在陸續過河,第七局仍屹立在河岸上,周圍的馬兵越來越多。隨著守備營的推進,附近出現了交戰雙方的遊騎,他們分布在戰場的外圍,防止對方繞過側翼,深入己方戰線之後。看到這支突然出現的軍隊,流寇和遼軍都有些驚恐,
他們不知道這支軍隊是否是友軍。一些遊騎各自接近,要觀察這支人馬屬於哪一方。陳如烈的騎兵突前,驅逐那些流賊的遊騎,這相當於表明了身份,幾名官軍的遊騎小心的靠攏,準備與守備營的騎兵聯
絡。
身後蹄聲接近,陳於王領著家丁來到龐雨身後,身上沾著一些血跡,家丁也隻剩下三十左右。
龐雨不敢拿架子,趕緊對陳於王拱手道,“多虧陳大人騎兵周旋,我營方能渡過清流河。”
陳於王一揮手道,“一起打仗不說客套話,往日便罷了,龐大人這新營中步兵的韌性,乃我生平僅見。”
龐雨聽了不由有些自豪,這兩日接觸中他已經聽說過,陳於王曾在遼東征戰,他說出來的話不會全是客套。
周圍的軍官大聲指揮著,鎮撫隊在各處監督,全營的士氣在渡河之後還能保持,龐雨對自己的營伍信心更加充足。
陳於王不停的看龐雨,這個已經四十多歲的老行伍,他一眼能看出來龐雨的軍隊都是新兵,很多人的眼裡,還帶著底層勞動者的卑微和迷茫。
渡河之後很多步兵衣衫不整,還有人丟失了武器,但他們仍然高度服從軍官的命令,到目前還沒有任何人逃走,這在今天以前,陳於王是很難想象有這樣一支步兵。渡口留下那百餘人的步兵已經看不到了,陳於王走的時候,已經有流寇從下遊渡河,可以想到他們會圍攻那支步兵,想起那個莊朝正,並無出奇之處,士兵也是一般的新
兵為主,他們卻都服從命令留在渡口。
河邊拖炮的士兵甚至沒有衣服,他們仍在前進,這些都讓陳於王覺得驚奇。
“龐大人,你的兵為何願意如此……”
“實際並不困難,就與陳兄的家丁一般,賞罰分明、紀律嚴明、軍餉足額,甲堅兵利而已。還有我與陳兄一樣身先士卒,所有士兵都知道,他們的奮戰都能被長官看到。”
陳於王聽完,臉上露出有些複雜的神色。
此時距離五裡橋越來越近,銃炮聲更加清晰,守備營很快將進入戰場,龐雨拱拱手道,“陳兄都是騎兵,若是一會戰況不利,請陳兄撤往六合,在下絕無怨懟之心。”
陳於王的騎兵是最有可能突圍的,他就可以向東南方撤離,大家都是騎兵,流賊是追不上的。
陳於王一把扯開領子,“老子打了一輩子仗,沒如今日般痛快,一支步兵竟然敢渡河去打流賊,老子看得起你龐守備,看得起你守備營的兵,就跟你們一起搏個死活。”
“那請陳大人帶領騎兵為先鋒,驅散那些流賊的遊騎,咱們合擊流賊右翼。”陳於王一打馬韁,帶著所部繞過陣列往五裡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