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張麻子說京師輿論洶洶,絕無議和何能。” 龐雨趴在桌案邊緣,“建奴到底什麼意圖,都說一個明確的意見。”讚畫房典吏想了片刻道,“下官覺得,是在休整人馬,從沈陽繞道蒙古入邊,應有一千裡路程,行程一個月上下,人馬都要掉膘,在邊牆附近調理之後再作戰。再
者建奴進來之後京師戒嚴,他們也不知道京中輿論,沒準還在等著議和。”
陳如烈語氣肯定的道,“建奴在等與勤王兵馬交戰,特彆是要引出各城的守軍,在野外擊敗之後方便破城劫掠,甚或直接威逼京師。”
龐雨看著陳如烈,“若是勤王軍仍不與他們交戰呢?”
“就圍攻通州,之後轉往河間府、天津衛一帶,引勤王兵馬救援。”
讚畫房典吏補充道,“或往南入保定、真定。”龐雨離開桌案,在大堂中走了片刻,客棧似乎已經荒廢了不短的時間,櫃台上的木板都被人拆走了,窗紙殘留無幾,到處落滿灰塵。徐州是東部的南北樞紐,與
中部的襄陽類似。州城雖然沒有被流寇圍攻過,但多次遭受威脅,這種城外的客棧很難經營。他閉眼想了片刻後點點頭道,“你們說的都有可能,建奴的意圖其實很明確,就是千裡入犯,絕不會空手而回,現在本官不知道他們在等什麼,但入邊一月還毫無
所得,那此次入犯很可能不會隻有兩個月。”
讚畫房典吏低聲道,“那行軍計劃是否要改一改?”“既然建奴按兵不動,我們的行軍計劃就不必那麼急,騎兵留駐徐州,輜重司儘快補足糧草,等待親兵千總部到達建奴目前在京師,往西是宣大,那邊他們已經搶過兩次,再去的可能甚小,往東是山海關,那裡崇禎二年也搶過了,他們得不到足夠的錢糧,往北是來路不必說,那隻剩下往南一個方向,最可能去的地方,首要還是京師以南保定、河間一帶,遊騎兵先行前往直隸哨探,一定要確定建奴動向……”龐雨朝著陳如烈指點一下,“遊騎兵路遇其他官軍,就說是南直隸過來打
探消息的,不能說是來勤王的。”
“大人的意思,是不讓兵部知道這裡有一支兵馬?”“建奴行動詭異,朝廷兵馬調度混亂,總督總監兩人方略都不一致,我們一支兩千人的小兵,不要混入此等亂局之中,咱們打自己的,就等在徐州,看建奴究竟往
哪裡去。”
……
京師東華門外的炭神廟,院牆內滿地糞便和汙穢,十多個宦官蜷縮在炭神殿內的牆壁邊。林登萬湊在門縫前,偏頭觀望著外邊的情形。
他突然手舞足蹈,趕緊拉開門頁,大門吱呀聲響,一個人影懷中抱著兩個大碗,飛快的跑進院中,門頁立刻又關上了。
“找到吃的了。”炭神殿內蜷縮著的宦官紛紛跳起,如餓虎一般撲到院中,那人影把碗往地上一扔,碗裡煎餅蒸餅灑了一地,十多個宦官在地上滾作一團,叫罵著互相廝打,搶到
食物的人顧不得起身,趴在地上就開始大嚼,沒有搶到的就拉著彆人的手臂,非要撕扯下一塊餅來。林登萬隔得近,手中抓到兩個蒸餅,已經跑到了門板後,臉朝著門角的位置,一邊喘氣一邊往嘴裡塞蒸餅,腮幫子鼓得老高,還在不停的往裡塞。旁邊蹲著李屋
,就是剛才偷回食物的那人。他剛進宮那天,就遇到建奴入邊,帶隊的老公把他們往這廟裡一關,就再也沒回來,他們已經被遺忘在炭神廟裡麵一個多月,無人來過問,好在炭神廟不缺柴火
,否則多半都凍死了。也沒人提供飯食,就靠腿腳利落的出去偷摸,林登萬閹割時間還短,腿有點邁不開,一直都沒有出去過,這個李屋才十五歲,但已經閹割了七八年了,手腳最是
靈活,出去偷摸最多的就是他。
院中的爭奪告一段落,每人多少都分到點,或趴或蹲的狼吞虎咽。
外邊突然有人叫嚷,“方才偷吃食那人就跑進這裡去了。”
接著嘭嘭的拍門,林登萬顧不得那許多,口中不停的咀嚼,要儘快把口中的東西吞下去。
李屋往後退了一步靠在門頁上,林登萬見狀也貼過去,感覺那門板震動得厲害,接著附近的其他宦官也來了幾個,一起頂住了門板。外邊聲音嘈雜,好像人越來越多,一個尖利的聲音特彆刺耳,“還道是哪家的狗奴婢,禦馬監的飯食你們也敢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