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爺問話,又不能不答,那位大夫再次戰戰兢兢地行了個禮,卻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吱吱嗚嗚道:“那個,額,二小姐的臉,傷得很重……”
這時,綰翎眼中也忍不住劃過一抹意味深長,傷得很重?可是卻沒有像先前說的那樣,宣稱楊念芙的臉“肯定毀了,肯定要留疤”。
也是,現在可是堂堂睿王殿下問話,如果再撒謊,一旦被揭穿,那可就不是普通的隱瞞,或是誇大事實的問題了。
方姨娘果然厲害,立刻就聽出了其中的問題,一看情形不對,馬上就不動聲色地轉移眾人關注的重點。
她拉著楊念芙,跪著爬行到楊璿昭麵前,哭著道:“求大小姐饒命啊,就算二小姐做得再不好,到底是您的親妹妹,您怎麼忍心毀了她的臉啊!”
“你胡說,我沒有!是你們冤枉我的,就等著我娘去西園寺上香的空子,在這裡誣陷我!”楊璿昭控製不住地全身顫抖,手哆嗦地指著那對母女,雙眼赤紅,幾乎要吃了他們一樣。
“楊大小姐。”這時,綰翎終於站了出來,一手拉過楊璿昭,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道,“您隻需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麼?”
楊璿昭睜著淚眼,咬了咬唇,眼中滿是仇恨,半晌才道:“剛才你走後,楊念芙突然出現,說要去告訴爹爹,我聯合外人欺侮她。我們一時起了衝突,她突然就拿出一把刀,把自己的臉劃傷了,然後趁我驚愕之際,把刀塞到了我手裡。”
這話一出,楊府眾人都是一臉不信,顯然他們已經聽楊璿昭說過了,但沒人相信。也是,誰會相信,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會自己把自己的臉劃傷呢?
可綰翎信,剛才她趁楊念芙的手離開臉的時候,看了一眼就知,他們是設計好的。
這個傷口雖然看著很可怕,可隻是劃破了表層血管密集之處,並未傷及肌理,根本不會留疤。如果好好治療,幾天就能複原了。果真好手段!
“璿昭!你何必再說出這樣的話,我知道你不喜歡姨娘和念芙,可她們終究也是你的家人,你怎麼能這樣!”楊巡撫眼中的失望越加濃重,“葉二小姐醫術超群,想必她會有辦法治好念芙,隻要念芙沒事,爹爹難道還會嚴懲你麼?你怎麼……”
此話一出,綰翎敏銳地發現,方姨娘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恨和不滿。果然,她們之所以肯下這麼大的賭注,就是想用“毀容不治”這個極端後果,來逼楊巡撫嚴懲璿昭。
一旦楊念芙沒事,那她這一刀就算白挨了,楊璿昭頂多就是受些訓斥,待時日一久,她還是受儘萬千寵愛的楊家嫡長女。
“楊大人,你這話可就錯了!”顏離突然開口道,“就算楊二小姐沒事,楊大小姐蓄意傷人,那也是大罪。依照蘭若律法,輕則五十大板,重則流放邊疆三千裡。”
輕輕巧巧的語氣,卻是要置一個弱女子於死地!此話一出,眾人皆驚。楊璿昭更是瞪大了眼,原本憤怒的眼神裡,浮出恐懼來。
而方姨娘母女的眼中,則閃過狂喜。沒想到自己會運氣這麼好,正好碰到睿王殿下來,“秉公斷法”!
綰翎略一驚訝,就明白過來,很難得地附和顏離道:“睿王說的沒錯,不過,若是有人有意欺瞞王爺,那可就不隻是流放那麼簡單了!”
方姨娘一聽,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遲疑著道:“方才大夫的確是說治不好了,不過,若是葉二小姐妙手回春,治好了我家二小姐,那妾身自是感激不儘。”這話說得極為圓滑,既圓了自己的謊,又規避了欺瞞王爺的大罪。
綰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遺憾道:“楊大人和方姨娘都高看綰翎了,楊二小姐的傷,的確是治不好了。”
“什麼?!”母女倆俱是大驚,幾乎驚叫出聲,楊念芙更是嚇得呆住了,但眼中還是有些懷疑。
“不如讓我再仔細檢查一下。”綰翎走上前去,楊念芙並未拒絕,隻是,那滿是血汙的臉上,明顯有著驚惶。
綰翎讓人拿了清水和乾淨的帕子來,先幫她把傷口處擦乾淨,露出一條狹長但卻並不深的口子來。她心道,果然如此!
這對母女可真夠狠的,想出這種辦法來陷害楊璿昭,再想到上回楊璿昭突然哮喘發作那次,綰翎暗暗握了握拳。
還真是天下小三一般黑哪,為了上位不擇手段!既然如此,那我就幫你們一把!
綰翎看了一眼邊上的那盆水,帕子半搭在邊上,在光影映照下泛起淺淺的漣漪,有一絲幾近透明的紅意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