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的葉景菡說不上不修邊幅吧,也絕不會這麼悉心裝扮。漂亮,當然漂亮了,綰翎心知是什麼緣故,也是故意這麼說,來試探一下。果然此話一出,就見她眼中劃過一絲嬌羞與慌亂,不過很快就掩飾了過去。
“你這丫頭,還學會取笑我了?趕緊的,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就快點拿上來!”葉景菡惱羞成怒,一下就恢複了潑辣本色,叉著腰就要來擰綰翎的臉。
綰翎並不躲開,反而正色道:“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景菡,說真的,你聽了不要生氣,你歲數也不小了,該找個人家了。”
“天天聽娘嘮叨,到了你這邊還不得清靜。”葉景菡聽了倒也沒有生氣,但是臉色明顯暗淡了下來,坐到椅子上,手撐著下巴,幽幽歎了口氣。
見她這樣,綰翎試探著小心道:“景菡,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不敢告訴祖母啊?要不你悄悄跟我說說,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說出來,看看咱們能不能一起想想辦法?”
葉景菡眼中劃過一道異色,很快便笑了起來,對綰翎笑罵道:“你一個小姑娘家,說什麼‘心上人’不‘心上人’的,也不嫌臊得慌!可彆是你想找人家了吧?”說著,她露出一絲促狹,小聲道,“我看上回那個泊遠侯公子淩澈影就不錯,真真是一表人才、溫文爾雅!”
綰翎一聽,知道葉景菡顯然是不想說實話了,定定地看著她打趣自己,語氣有些變了:“既然你覺得淩澈影這麼好,若是去求了太夫人和老爺,給你說了親,倒也是件好事。”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葉景菡此時也聽出不對來了,按說綰翎不是個沒分寸的人,今天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的。
“蘇正陽,不是好人。”綰翎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直接道。
葉景菡渾身一震,她聽不得有人說蘇正陽的壞話,但是更加疑惑的是:“你怎麼知道他的?”
綰翎就把自己跟蹤她去玉橫樓,以及偷看到的事告訴了她,當然,適當忽略了其中一些“不必要的情節”。
葉景菡一聽,綰翎什麼都看到了,再想到自己白天和蘇正陽在玉橫樓的舉動,一下子漲紅了臉。
但是,雖然她覺得很難堪,卻也知道綰翎是真的關心她,才會特意來提醒她的。不過,對於蘇正陽的人品,她還是不願去懷疑。
“你知道嗎?蘇正陽以前就來過葉府,還勾搭上了葉綰筠,我是親眼見到的。”見她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綰翎就把那件事也說了出來。
說來也巧,那次蘇正陽見勾搭綰翎不成,正要訕訕而返,卻正好遇到了從外麵回來的葉綰筠。葉綰筠的帕子被風吹走了,蘇正陽撿起來後,並沒有還給她,而是偷偷帶走了。
之後蘇正陽在帕子上題詩一首,找人偷偷傳給了葉綰筠。雋秀灑脫的楷體,隱藏著葉綰筠閨名的藏頭詩,又聽人說這位蘇公子是上屆解元,相貌俊秀,一下子就把她打動了。兩人就這樣玩起了西廂記裡,小姐、書生隔牆互訴衷腸的把戲。
這種行為,在戲文裡聽來似乎很浪漫,實則卻浪蕩至極。綰翎原本打算把此事告訴葉景城,但考慮到這蘇正陽不是個好東西,葉綰筠的舉動根本就是自討苦吃,早晚要遭殃,她就沒有多說了,等著她自己挖坑跳下去。
沒想到的是,後來葉綰筠不知怎麼突然開了竅,嫌那蘇正陽太窮,很快就甩了她。也許是繆姨娘進行了乾預,也或者是,她本來就不是什麼癡情女子,又怎麼會像葉景菡一樣,為了心上人無私付出呢?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慢慢的也就被揭過去了。隻是,對於那蘇正陽的真實麵目,綰翎是很清楚的。
“不可能,我不信!”葉景菡聽完後,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幾乎失控大喊。按照綰翎說的時間,那時蘇正陽和她早就好了,又怎麼會再去勾搭彆的女人呢?而且還說他在青樓裡,和那些齷齪的女人廝混?
見她這個反應,綰翎倒是並不意外,這換做任何人,恐怕都難以接受。但是,聽她這一聲嘶喊,卻讓綰翎心中一動,似乎有個什麼念頭從腦子裡一閃而過。
這個腔調,好熟悉的感覺!
那天在蓮溪池邊的女人,是葉景菡?!
怎麼會?那天在湖邊的男人明明就是顏離,可他跟葉景菡兩個人,怎麼可能會相識?
見葉景菡還是處於急怒狀態,綰翎也不便問她,慢慢隱去眼底的疑問,鄭重對她道:“你若不信,明天我就帶你去親眼看一下。”
葉景菡這回沒有反駁,其實她自己清楚,心底的信任早就已經動搖,不過是不願相信罷了。不願相信自己傾心相戀、全心付出的那個人,竟然會是個衣冠禽獸。
親眼看看也好,徹底斷了念想,也好。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此刻的剪燭閣院落裡,樹影幢幢,月色皎潔,空氣中有著隱約的藥香。綰翎卻沒有這個浪漫的心情。
她看著麵前的人,薄唇輕啟,在初秋的夜裡,有淺淺的涼氣溢出:“那件事,你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