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哀又為誰?為荊無用還是為他自己?
且每回說到荊家大公子,父親都會長歎口氣呆坐半晌,擺擺手免了她的板子。
騰嬰有些恍惚,耳畔似乎又響起了父親在出事前的殷殷囑托。
父親說:阿嬰啊,你命裡有一劫,為父雖不知這劫數應在何處,不過為父卻知曉你定能安然渡過。
父親說:阿嬰啊,若為父有一日也離你而去,你隻需好好活著便好。
父親還說:阿嬰啊,待你長大後可要離荊白吳三家的人遠些,他們會給你帶來災難的。
離荊白吳三家的人遠些。。。。。。
記憶越來越清晰,父親的話是囑托又似交代身後事。
騰嬰挨著溫暖的炭火,卻隻覺渾身被涼意浸透,她抱緊了自己的身子,將頭藏在了雙膝中,戰栗著蜷縮了起來。
“阿姐,阿姐,”阿不焦急喚她,可騰嬰隻覺阿不遙遠的似在天邊。
她這一生似乎總在給彆人帶來災難。
她甫一出生便克死了阿娘,九歲時父親入獄,她被人帶去探監,可當晚父親便死了。
而阿不,隻因被她撿了,就與她一道沒入深宮,一困便是這十二年。
漫天的無力席卷著騰嬰的意識,從前被忘卻失去的記憶,那些快樂,難過,傷心的往事,與被她深藏起來的臉龐齊齊如開了閘口的洪水瞬間便淹沒了她。
騰嬰的身子倒在了阿不懷裡,暈倒前,她最後望了一眼阿不,隻看見阿不的眉眼裡不加掩飾的懊惱與驚慌,還有雖瘦弱卻堅實的臂膀。
原來阿不有這樣一雙好看的丹鳳眼呀。
而她的小阿不,也已不知不覺長成了男子漢。
人都說兒子隨母親,想來阿不的相貌也應是隨了他母親的吧。
阿不的母親定然也是個大美人。
騰嬰閉上眼,陷入了深沉的長長的夢裡。。。。。。
大雪洋洋灑灑,隨著夜色將這皇宮裡最低等最卑賤的暗巷慢慢籠罩。
永壽十二年的冬日寒冷又漫長,於騰嬰和阿不來說注定難熬。
。。。。。。
深宮禁苑,有人悲戚有人歡愉,定也有人徹夜不眠。
金威衛的衛所在皇宮西南角,是一座二層小樓,此刻,二樓的屋簷下,荊不言一身黑衣常服正對著茫茫大雪朝隔著數座宮殿的小巷遙遙相望。
他手中把玩著一枚玉佩,麵上神情冷峻,不知在想些什麼。
身後響起了踢踏踢踏上樓的腳步聲,他斂了神思,並不回頭,“你來了。”
“嗨,小弟我剛從江南回來還未進京,你也不讓小弟歇息兩日,就這麼火急火燎的讓人送信與我,我還當是什麼大事。”
來人一腳邁三級,頗有些吊兒郎當的晃著身子踏上了最後一階樓梯,話中滿是調侃與哀怨。
荊不言聽了這抱怨之聲,不但沒生氣,神色比往日反而舒緩了幾分,最後望了眼白雪皚皚下的皇宮,他將玉佩收進袖中,轉身撩了簷下的暖簾進了屋。
“你去江南之前已歇了半年,這才去了幾日便又叫累了,”荊不言難得露出幾分笑,抬手斟了杯茶遞了過去。
來的是個滿身洋溢著少年氣的男子,他眸中含笑,臉上藏著得意與驕矜,一身雪白衣衫襯得他青鬆玉立,恰如貴人家嬌養大的不知柴米油鹽的公子哥兒。
他周身都環繞著一種我很單純,我很好說話,我很好騙,麻煩請與我交個朋友的氣息。
可當他撩起衣擺大馬金刀朝那一坐,便突然又發散出十分的放蕩不羈與江湖世故來。
荊不言見他接過茶盞,如牛喝水似的一飲而儘,不由搖頭失笑,無奈道:“阿浪,回白家這些年,你的規矩還沒學會。”
阿浪,姓白名浪,出身三大族的白家,白家亦是當今太後的母家。
而白浪,正是太後的親侄子。
“呸,破的規矩,”白浪的唾沫星子一下砸在暖簾上,暖簾